她的手纤长而柔软,柔软的让他产生再不放开的欲念。
原来--女孩儿的手这般柔软?
交换舞伴时,拉着焦娇的手,就比刚才平静多了,感觉到焦娇的手比杜的手略微凉一些,凉而薄,不那么烫人。
只是焦娇可比杜菲菲淘气多了,趁着双手交换工夫,悄悄的在他手心上挠了一下,又挠了一下。
心中一动,看向焦娇,却装的像没事人似的,表面上若无其事。
他不由的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好感。
真是的,比我还淘气。体会着手心的痒,他心里想着。表面上也没露出来异样。
最后杜菲菲还拉着他的手还原到开始的位置,她的手真热,手掌心软软的,他再也不太紧张,不像刚开始时那般慌乱。
我们四个在中间,你们在外侧看着,我们动作慢点,你们看好了,咱们开始,511355112345--
跳了几遍后,他们动作开始娴熟起来。
杜菲菲拉着江峰的手,后边是焦娇和她交换,焦娇又挠了他手心,他又好气又好笑,脸一红没动声色,他们翩翩起舞,江峰的手和杜菲菲的手攥在一起,那一时刻他有点走神,他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软软的小手上,他边跳舞边细细品味着她的手的柔软,感觉着她手的温度。
对焦娇他只是感到这个女孩子真有趣,也太淘气了,比他都淘。
那一时刻他感到自己有点坏,怎么对一个女孩的手感兴趣了?
难道自己真的学坏了吗?握着她的手虽然还不敢用力也不敢太过份,却也把许多心思放在体会她的手的柔软上。
杜菲菲拉你的手了?散场后,刘月胜悄悄问他:她胆儿可真大。
夕阳早已落山,暮色开始笼罩整座校园,他们放学时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走在身边的同学看着还算清晰。
他重重点头:嗯。然后看着刘月胜。等着他的下文。
焦娇也拉我手了。刘月胜轻轻说,可是我不喜欢她,她太那个了,一点也不像林妹妹。
林妹妹?他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林妹妹是谁。
原来刘月胜也不太喜欢性子火辣的女生。
见他不作声,有点脸红,他又问:你喜欢她吗?
他听出了刘说的她是指杜菲菲,这也太直白了吧?喜欢不喜欢的,只能放在心里悄悄想想,这事还能拿出来说吗?
你说什么呢?他觉得这话不像是从刘月胜嘴里说出来的,他一向说话相当正经,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看你和她拉手时脸都红了,你是不是喜欢她?他笑着问他。
嗯--不,不喜欢。他心头一跳,像是被人看穿了心里的秘密似的,心里狂跳起来。连忙否认。不,没的事。
看刘月胜不再说话,他反问:你喜欢她吗?
不,刘摇摇头:只是她真挺好的,你可以喜欢她。可是--
你不敢说真话。他知道杜菲菲和焦娇算得上班里女孩里长得最好看的,聪明伶俐落落大方,喜欢也算正常,于是反问刘月胜:你可以喜欢,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我知道你喜欢谁了,是不是四班那个叫杜鹃的?四班的女班长?
不要瞎猜。他认真的纠正着他的话;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根本谈不上喜欢。
二人背着书包走了校门,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教学楼,整个沉浸在浓浓暮色之中,刘月胜淡淡的说:其实咱们太小,才上初中,以后要考高中上大学,后边好多好多的事,离真正生活还早着呢。你就是喜欢上谁了又能怎么的?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不得不佩服刘月胜,虽然年纪不大,却一付老成的样子,考虑事比他想的多,想的远。
她确实不错。他指的是杜菲菲:你可知道,咱班男生,有好多都喜欢她。刘月胜接着说:那次大骆子胡说八道你也听说了吧?她也太惹人注目了,还有焦娇。所以,她们要是想说和你好,你就别拒绝。小心她会被别人抢去的。
可是你呢--他用脚无意的踢着一块小石子,问:你不喜欢她?
当然不。刘月胜语气果断: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他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立刻就想起四班的那个班长,也是值周长,他们天天在一起检查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也挺好的,长得也不错,只是比杜菲菲更张扬,更令他望而生畏。
不知不觉间,悄悄的,他喜欢上了这个身姿纤细,背影优雅,热情活泼的女孩子,喜欢上了坐在他前座的女班长,眼睛在她的后背上溜的次数更多了。看着她扎着的马尾辫在脑后甩呀甩的,做作业时快活的轻声哼着时下流行的校园歌曲,她回头和他们探讨问题时看着她白晰的手握着笔在本子上飞快的写字,很想温习她手心的温度,于是他天天盼着下午练习跳舞,跳舞时她会主动伸出手和他拉在一起,他可以体会她手的柔软,细嫩的肌肤,用力转圈时,理直气壮的握着她白嫩滑腻的指尖。
二人跳到对面时,她会心的朝他莞尔一笑。
在她温暖的目光中,他变得更身姿灵动,动作也潇洒许多,就像向日葵见到了日光,他的心头也跟着越发灿烂起来。
从开始练习到正式上台,他们一共练习了十次,每次她都和他拉着手换位,转圈,他用心体会着她的手心的温柔。
还有焦娇,每次和他拉手都想趁机挠他手心,他想着忍不住差点就笑出了声,看着她的侧影也喜欢起这个淘气的女生。
挺有趣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都那么聪惠,善解人意。
他们练舞只不过前后一周的时间,却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量。多少年后还记起她的温柔,也还记得另一个女孩的火热。
九月二十九日,校园艺术节正式开幕,他们班的大合唱是作为开幕曲放在最前边的。
校长致词后,杜菲菲穿着莹白的长裙上前报幕:
二十一中学初一三班,少年合唱团,合唱:春天来了--
第一支歌,春天在哪里?
在舒缓的前奏曲中,他们班六十名同学全部上场。每排十二人,共站成五横排。
肖老师做为总指挥,把同学分成男声部和女声部,男生部和女声部还分了高音部,中音部和低声部。男低音部领唱是刘国清。女高音部领唱是焦娇。
春天在哪里是一首人人会唱的歌,想要唱好并不难,难在唱得与众不同,同学们都没想到肖老师竟会把一首歌的内涵发掘的如此深刻。
首先,他们的出场就与众不同。他们是边唱着边出场的。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焦娇和另外两个女同学跳着跑出来,东张西望,寻找着春天。
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刘月胜和江峰和另一个叫张春生的同学从另一个方向跑跳着,
看见红的花呀--看见绿的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同学们三五成群迈着舞步来到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他们排练的时间比较短,但是他们事先在台上划上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没有一个人站错。
小鸟在前边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在花园里--来在草地上--
十三岁的少年,虽然已经走进中学的大门,但是他们还是孩子,春天在他们眼睛里无处不在,他们就是花儿一般的美丽和灿烂。
随即旋律又转换成更加欢快的节奏。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们的生活--多么快乐--
他们大合唱中最能够震憾全校的是最后一首歌:春天来了,是用蓝色的多瑙河曲配成的大型合唱,原唱是由银河少年艺术团演唱的,他们稍做了改动。
没有乐队伴奏,他们是用低声部来完成场景进入和场景耦合的。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花儿在欢笑--蜜蜂嗡嗡叫--啦啦--啦啦--
江峰和杜菲菲一组,刘月胜和焦娇一组,他们拉着手儿面带笑容,用他们尚显稚嫩的声音唱着高音部。
肖老师站在前边指挥着合唱,女声部,男生部,高音部,中音部--齐唱,合唱,二部轮,三部轮,二部混声,三部混声,都是大家从来没听过的唱法。美妙极了,赢得了台下所有观众的热烈掌声。
可以说是把全校都震撼了,台下两千多人都沉浸在他们歌声的欢快旋律中,人们被他们的歌声深深吸引住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飞向远方,余音枭枭,还萦绕在大家耳畔,动人的旋律久久不肯散去,全校师生如闻仙乐般如痴如醉,就连肖老师也没想到大合唱会取得如此成功。会给艺术节造成如此巨大震撼。
他们这次演出比平时排练时要好上好几分。
在如海潮般的激烈掌声中,他们的大合唱成功落幕。
当大合唱结束,他们依次走下台时,台下传来阵阵的声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谁见过艺术节的节目还有再来一个的?
一向不苟言笑的校长朝着肖老师高兴的说: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你们的大合唱会如此成功,太好了--
接下来就是他们班的集体舞:青春圆舞曲
没有乐队,他们放的是伴奏带
上台前,他们已经排好队形,只等肖老师指挥准备登台。
你紧张吗?杜菲菲问江峰。
不--紧张,只是。他诚实的说:从来没跳过舞,我光想一会儿怎么迈步了,你听听,我的心都快不跳了。
你是第一次上台都会这样--杜菲菲悄悄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多上几次台就好了。
站得太近,她口中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耳朵上,他的脸更红了。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上台,小学时他也多次参加班级和学校节目,只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人,他们村小不过几十个学生,到了乡中心校也不过二百人。两千多人坐在下边,黑黑鸦鸦,能不让他心跳加速?
八个男孩子,白上衣扎在裤腰里,迈着轻盈舞步,走向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八个女孩子,女孩子们的长发都披散着,瀑布般披在脑后,像极了飞扬的青春,激情岁月。
这个节目又是一年三班的,坐在下边的教导主任对校长说。
不错,真的不错。校长一个劲儿点头:老肖还挺有才的,虽然只是中师毕业,搞的真挺好。
最后,初一三班的大合唱获得了学校特等奖。他们班的集体舞,青春圆舞曲,获得了学年一等奖。
焦娇的琵琶独奏获得了个人表演奖。
焦娇学弹琵琶才一年多,算是刚刚进入熟练阶段,她的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得并不算十分熟练,因为器乐表演参加的太少,而弹奏琵琶的又只有她一个,所以也获奖了。
最让老师高兴的是,他们班获得了三个奖项,连集体奖带个人单项奖,初一十八个班一共才有十个获奖名额,他们一个班就夺走了三个,让其它班的同学和班主任情何以堪?
大会结束后,全体同学回到班级后坐好,肖老师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慈祥,他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向大家深深一鞠躬:
多谢同学们,咱们获奖了。
大家都楞住了,还是刘月胜先反应过来,他率先站了起来,跟着是江峰杜菲菲焦娇,紧跟着,同学们也轰的跟着站了起来。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刘月胜领着大家齐声说。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峰问他:这就是你所说的送给老师的大礼,对吧?
我听说教师要评级了。刘月胜脸上带着胜利后的微笑:听别的老师说肖老师学历不够,他只是中师学历,想要评上中教一级,条件是大专学历,如果不够,必须要有几个优秀奖项,这次咱们班获得了全校奖,就等于送给他一份大礼,让他在进级的路上多一份材料。
江峰才明白,难怪肖老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挖空心思,要搞那样难度的大合唱。
多少年后江峰也还会记得,在所有在项目中,最难搞的就是大合唱,最费时费力,也最不容易出效果。
难怪杜菲菲几个想方设法练好集体舞,不惜耽误上课,只为了能得到一个学年集体奖的奖项。
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不明白,从头到尾蒙在鼓里。
他暗笑一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异常兴奋,他的手上还留着杜颍芬手上的温度,他低头轻嗅,上边还有她的芳香,能不让他高兴?他一路独自兴奋几乎忘了和刘月胜说话。他和杜菲菲拉手了,而且是她主动伸手的,才一周多时间里,几乎天天练跳舞时都能拉着她的手,公开的,大胆的,肆无忌惮的。当着众多人的面。而不会有任何人对他指责。更不会有人说他不该和女孩子玩。
杜菲菲是班里的最美丽女孩儿,她爱唱爱跳,学习好,工作能力强,能和杜菲菲走的更近,让她多看几眼,这才是他的最大收获。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焦娇,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最厉害的女生,竟敢在正式表演时还挠他的手心,她也淘的太过份了吧?
渐渐的,从进了中学,他开始长大了,从此开始喜欢女孩子。
其实,只不过是一种懵懂的感觉。离真正的喜欢还有着好大距离。
艰难求学路
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烦恼经常缠绕着他。
如果班级里的同学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就不会再羡慕他聪明好学。不会羡慕他学习好,长得帅,而是同情他的处境。
他住的地方离学校将近十里,江峰每天上学要走将近十里路。就是说,他每天上学去的时候要花差不多一个小时,回家也要花将近一个多小时,这多的时间都是用在走路上。
尽管他可以在路上背英语,背语文课文。
这段路上有公交车,车票五角钱。
去时五角,回来五角,加一起一块钱。他每天要花上一块钱乘车,这是他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选择走路,而不是乘车。
他有妈妈,却不能和妈妈住在一起。谁也想不到,他并没有天天和妈妈住在一起,他住在小姨家,和小姨夫,和姥姥住在一起。
你给他买一辆自行车吧,能骑就行,也不用好的。
小姨跟小姨夫不止一次说。
我去了几次了。小姨夫回答: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我就买回来了。你以为我不想给他买,他一天光坐车就要花一块钱。
小姨夫真去了好几次旧货市场,看得上的,好点的都太贵,动则就要五六十,七八十,十几元二十多元的又太烂,几乎连修理的价值都没有。他连去几次都空手而归。
小峰才没花。小姨不高兴的说:我给他坐车钱他都不要,说走几步就到了,不要花钱坐车。
他不要你就不给他?那是几步吗?从这里到他们学校,足足五公里不止。小姨夫叹了一口气:这段路我走也要一个小时,何况他。
他实在不想给小姨再增加负担。
小姨在一个饭店工作,她的饭店是大集体的,虽然位置不错在车站附近,由于责权不明加上经营不善,越来越不景气,除了八十多元的基本工资,连十几元奖金也开不出来,唯一的好处,就是经常能把卖不完的剩余食品拿回来供家人食用。
小姨夫所在的厂原来叫拖拉机厂,后来改生产纤维,叫纤维厂,产品还是难以销出,面临停产,由于工厂太大,工人太多,两千多人,破产影响面过于大,政府形像受影响,省政府正在想办法筹措资金,让他们生产维生素C。即将叫维C厂。
在新调设备安装完毕完全正式投产前,他们只能靠银行贷款,现在小姨夫每月也只不过保证发几十元生活费。
小姨的儿子,他的表弟也上小学了,中午不回来,也要带饭。家里还有老人,姥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家五口人,物价天天涨,一百多元的生活费,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他怎敢乱花一分钱?
学校七点半上课,他最晚六点半前要从家里出发。
这天看着到了六点半,他在书包里装上姥姥给他准备好的饭盒,就要出门。
小峰,你慢点走,把这个给你马姨家送去。姥姥递过来一个小包:你马姨病了,你给她送去,拐个弯就到了。看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这孩子,不会耽误你上学。姥姥补充道。
不想让姥姥不高兴,他拎起小包就出门了。
给马姨送东西不是头一次,方向虽然不相反,也不算顺路,要绕上好大一段不同的路。
估算着时间,怕是来不及,他脚下加快了速度。
快速走过了两条街,来到马姨家的那个院子,敲门却敲不开。
马姨--马姨--他急得火上房,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好久,足足过了有五分钟,才有人出来开了门。
马姨果然是病了,她衣衫不整,面带病容出来开门。
马姨,这是我姥姥让我给你的。他急急递上手里的小包:我姥姥给你包的包子,你趁热吃了吧。
谢谢你姥姥了,马姨有气无力的说:你该上学了吧?快走吧,我没事,告诉你姥姥,我好了。没事了。
你还不快走。看他犹豫不决,马姨撵他了。
回头喊了一声:马姨再见!他出了院门就开始了小跑。
跑到离学校很近的那条路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学生人群流。他的心不由得有些发慌。
这是一条又长又窄的通道,这条路上时不时的会出现坏人,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趁着学生上学时,打一些小同学的主意。
他班的同学就有被抢的。他能不心情忐忑?
和班上身材最高的刘国清要好,和班里最壮的姜世奎成为朋友,当初不能说没有一点杂念,他看上了他们身强力壮,他万一碰上点什么事,刘国清和姜世奎肯为他出头是他的最初目的。
只是现在这条小巷子里看不见一个本校同学,就更别说刘国清和姜世奎了。
虽然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也不想碰上坏蛋。
事儿就是这样,越不想碰上有时就会越是碰上。
前边一棵电线杆子下边,站了一个染着黄毛的人。见他走近了,突然从电线杆子后边走了出来。
喂,你过来。小崽子。那个见江峰站住了,招手喊他。
距离不过七八米,他知道跑也跑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快点。那坏蛋踢了他一脚。虽然踢在他屁股上,不算太疼,他心里还是气得直冒火。
我没钱。没有,真的没有。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更多的是愤怒的烈火。
你自己交出来没事,要是让我翻出来,可就不客气了。那坏蛋伸出手来威胁着卡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没有--他还是坚持着。
那个坏蛋要来翻他的衣兜,他后退着,不让那人翻,他的裤兜里真有两元钱,是他舍不得花攒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抢走。
妈妈在纺织厂上班,说好的,每月给他二十元生活费,他都交给小姨了,有时妈妈悄悄多给他几块钱,他也都积攒起来。上学时不时的交点班费啥的,不能总管小姨要钱。
他扭动着身体不让翻,那人见他这样,认定他身上一定有钱,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控制住了他,伸手在他身上翻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的后边,杜菲菲骑着自行车越驶越近,这天她因为什么事,也出门晚了。恰恰看见自己班的江峰让人劫住了。
她不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她只是个年龄刚过十三岁的女孩儿,家长平时教她遇到事要绕着走,能不惹就不要惹那些坏蛋。
前方二十米,她的同班同学让人劫住了,她该怎么办?
趁着坏蛋正在对付江峰,她完全可以骑着车子,快点冲过去,可以保她无事。
可是她不想让江峰被坏人欺负。于是灵活机动,她当机立断,一扭车把掉转车头,飞快向回骑,来到路口,大声喊道:
有坏蛋啦--抢劫啦--
她的声音由于急切而变得发出了劈声。
两个站在路边等活的下岗工人听到她的呼喊,拎着手里的铁锹跑了过来:谁打劫?在哪儿?
顺着她手指方向,两个工人看见令人气愤的一幕,大喝一声:你奶奶的,还反了天了--快快放开他--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们冲着打劫现场跑去。
见事不好,那个坏蛋吓得屁滚尿流,怆惶而逃。
他欺负你了?她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没事,他们想抢钱,我身上没钱。江峰面色如土,心跳如擂鼓,故做镇静。你快走吧,该上课了。
他们谢过那两个打抱不平的工人,向学校走去。
你快走吧,要迟到了。他再次催促她。
一起走吧,你上来吧,我带你。她跨上了自行车,让他坐到后座上去。咱们一起走。
你能带动我吗?他担心的问。
你会骑吗?你带我。她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她从没带过人,怕带不动他。
不会,我没骑过车子。他摇头。
她只得又骑了上去:你上来吧,我能带动你。
别滞扭了,快点吧,大门要关上了。她回头催他。
他只好跳上她的自行车后座。她用力蹬了起来,自行车向前滑行,他没坐稳,她手也把不稳,车子一扭一歪的。
你坐稳了。她不敢回头,只是对坐在后边的他要求道:你把住我的腰,没事的,把住了。
他只好用力抱了一下她的腰,努力让自己坐的更稳。
她的身体好单薄,腰儿又纤又细,软软的,他却像搂着一团火炭,只能让胳膊放松一点。
自行车比走路快多了,只一小会儿,学校到了,值班师傅正要关大门,她骑着就闯了进去。门前正好是刘月胜带着几个同学在值周。
值周长。四班的女班长杜鹃两只眼睛笑成了月芽,对刘月胜说:快点看,你班两个迟到的。记不记上?
不能算,大门还没关。刘月胜冷静的回答,不带一丝情绪。
值周生抓住一个迟到的扣班里一分,刘月胜不想给自己班扣分。
可是预备钟已经响过了。四班女值周长笑着看着刘月胜,反正你是值周长,你说吧,你说算就算,你说不算就不算。
他们正在争论那二人算不算迟到,杜菲菲把自行车送到车棚跑了回来,嘴里说着:声明!我们没迟到,江峰来的路上让人截了,他让一个坏蛋截住了,抢他的钱来着。
听说江峰让坏蛋截了,刘月胜冲着四班长说:我说他们没迟到吗,早上工作到此结束。回班上去吧。
然后跑向教室追上他:江峰,你有事怎么不告诉我,咱们一块来就没事了。
晚上放学回家,在门口院子里,他悄悄对小姨夫说:小姨夫,也给我买辆自行车吧,我走的慢,他们走得快--
你就说吧,出什么事了?小姨夫看他神情不对:是不是出事了?
早上,有个家伙劫我--
他们正在说话,邻居赵家的赵保金也出来,听见他说被劫了,大惊道:反了天了,大白天的敢打劫?什么样个人?
赵保金刚转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正是年轻气盛,听得他说被劫,立刻义愤填膺: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学,看谁敢劫你,整死他。我打的他满地找牙让他生活不能自理。
听他说没被抢走什么,小姨夫放心了:明天我就去给你买自行车,快进去吃饭吧,你姥姥把饭做好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他装好了饭盒,背着书包按着时间正要出门,赵保金打着哈欠站在门前喊他:小峰,你过来一下,我问你话。
赵保金在部队当了五年兵,正在家里等待分配工作,年龄比他整整大十岁,却挺喜欢他,乐意找他说话。这几个月他们混得挺熟。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江峰进了赵家屋门,赵家和他家一样的格局,又窄又小的门廊,赵母正在厨房做饭。
你说昨天有人劫你?赵保金站在门边拉着他:什么样的人?怎么劫的,你把整个过程说一遍。
听了他的讲述,赵保金冷笑着:奶奶的,正好闲着没事,今天你慢点走,还到昨天那个时候,你别怕,我在后边跟着你。
你想拿我当钓饵?看着赵保金的表情,江峰想起一个词。
你小子懂个屁。赵保金用手往前一撸他的帽子,整个把他的眼睛遮住了:我是帮你,保护你,帮你收拾坏蛋,给你当保镖,你高兴吧,能有我这样的保镖。
好吧,为了配合你,我就走的慢一些。他语出气人。
你还懂不懂点好歹呀,气得赵保金一呲牙:说不上谁帮谁了,谁让我闲着发贱呢,你前头走吧,别走太快了,一会我就追上你。
他真的没走快,估计着昨天那个时间,离学校不太远的时候,他几番回过头去,终于发现了后边几百米外的赵保金,骑着他那辆旧凤凰远远的跟着。
到路上他都在向路两边看,看是否有坏家伙藏在什么地方会突然跳出来,只是,也许昨天那坏蛋害怕了,今天没出现。
一直到看见学校大门,看得见值周的刘月胜向他招手,他才快步跑进了学校大门。
跑着坐在教室座位上里喘气,刘月胜问他:你怎么又这个时间才来?差一点就又迟到了。
他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等下了课我再告诉你。
这天上午连着两节英语课,课间休息时,他对刘月胜说:
有件事告诉你。他正重其事的说:今天早上我本来能早点,是一个朋友让我慢点,他一路上护送我来的。
什么朋友,敢护送你上学?杜菲菲听见了感到好奇:他怎么有时间送你?
特种兵,你们听说过吧?军区特战大队的,他从部队转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听说我昨天被人打劫,就要送我来校,就这么回事?
班里同学绝大多数都有自行车,他心里也一直在想着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上下学就不会感到离家太远了。他已经悄悄攒了十几元钱,再过几个月,如果能有三十多元,就可以买一辆旧车子,就可以骑车上下学,比现在快多了。
过了寒露,天一天比一天冷,这天他放学到家时,天都快黑透了,小姨夫正蹲在院子里忙着什么,赵保金在给他帮忙。
咱们的大学生回来了?赵保金玩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好!赵哥,你们--他停住了问话,看出小姨夫是在收拾一辆旧自行车,正在给车轴上油。
快看看,这是给你买的。赵保金把他拽了过来:看看,让你姨夫收拾的好不好,前后轱辘都是新换的,还有前后闸也是新换的。
你看看怎么样?连换轱辘带换闸花了六十多,比新买都贵,小姨夫站起来,把车了递到他手上:要不是你小姨催的紧,我还真不想给你买这辆旧车,不合算了。
太激动了,他连书包也没顾往下摘,接过车子就想推出去试试。还是赵保金把他身上书包接了过来:去吧,试试吧,看看好不好骑。
他推着车子在家门前的街上练习着,小姨夫来喊了几次他也不想回去。自行车,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是他日思夜想的,此刻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他的心情。
骑车一点也不难,你先溜,会溜就会骑了,赵保金站在路边为他提供指导:你一只脚放在踏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蹬。
这是一辆二八车子,架子比较高,他个子又太矮,想跨上去挺费劲,何况他也算得上第一次正式骑车子。
好在他并不太笨,一会儿就会溜了。
你快回去吃饭吧,你姥姥都等急眼了。赵保金上来接住了他的车子:你快去吃饭,我给你把车座子再往下降一降。
屋里大家都吃完了,他也不管凉热,把一碗饭三口两口填进嘴里,两腮鼓着跑出了屋子。赵哥已经用活搬手把车座子给他降到最低了。
小姨夫和小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赵哥一直陪着他练车子,直到深夜,他敢跨上座位了。
可惜他个子太矮,腿太短,还是不能坐着骑,只能站着骑车子。
就是这样,他也激动的两眼放光。
夜深了,在赵哥的劝阻下,他才把车子推回院里,停在屋檐下,然后走时屋里,取出悄悄存的十几元钱,递给小姨。
你这是干什么?小姨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一把零钱。
我自己攒着想买车的,给小姨夫吧。
其实他也没全说对,这里的一张十元钱是奶奶悄悄给他的,他上学来前,奶奶悄悄给了他十元钱,让他留着零花。他留下来想买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没想到,小姨夫先给他买来了。
那点零钱,留着你自己花吧,别给我了。你小姨夫也不能要你的,谁一个大人会要孩子的钱?
他只好把那把小零钱收了回去。
累了,也困了,刚睡在炕上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身体变轻了,从来没这样身轻如燕,他推着自行车来在大路上,自行车真轻盈,骑上去太爽了,和他融为一体,他就飘了起来,像一只滑行的鸟儿,他滑行得好快,飞得相当轻松,他的位置比路上的汽车都要高上许多。身后是滚滚的人流,他腿迈动的得相当快,走路的人当然都被他远远甩在后边,就连别的骑自行车的人也远远落在后边,后来,他越飞越快,连汽车也赶不上他,他行云流水般的速度奔跑在两边有树的路上,高高低低的树木大大小小的石头飞快的闪过,他似乎是在滑行,脚下一点阻碍也没有,没想到的是他座下的自行车变成了鸟儿的翅膀了?
小时候他飞过几回,也是在梦里,都没有他这次飞得惬意,没有他这次飞得自由自在。也没有他这次飞得气冲云天。
赵哥,你教我几招呗。星期日他和平时一样,五点多钟就起来了,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书,隔着窗子看见邻家赵哥也起来了,于是出门来到他面前,要求道:省得他们总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不就是那个劫道的吗?早晚我收拾他。
你在侦察连当过班长,教我几招厉害的,能一招致敌的。他要求道。
小赵,你别教他,他学会了该和人打架去了。小姨出门倒水,听见他的话,笑着对赵保金说:他小学时在村里就和人打过架。
小姨,你还说,那事不怪我,你也知道,他们家哥儿俩,欺负我一个,我才不想和他们打架。和他们--哼--没劲透了,笨得像猪。
小锋才不会欺负人,赵保金笑着把小姨哄走了:你真想学?我教你点基本功吧。咱们到那边去,找个背静地方,不让他们说三道四的。
江峰跟赵保金练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赵哥,我还没拜师,我给你行个礼吧。
快别开玩笑了。赵保金拉住了他:我教你的几招你最好晚上练,不能让人看见,这些擒拿手都是抓人时候用的,我们侦察兵去抓俘虏时才用的绝招,都是要一招破敌的,一击必杀之技,也就是所说的以巧破千斤的招术,不是真碰上坏人,平时你不能用,那怕是和同学打架你也不能轻易用,你记住了吗?
自从江峰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他又多了一项工作,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把赵保金教他的擒拿练上几遍。
吃过早饭,还像每天那个时间,他再也不用急急忙忙出门了,他也可以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那段路大约五公里,步行需要一个小时,骑着自行车快点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他故意比每天晚二十分钟出门,估计也能比平时早十分钟到校。
昨晚上他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溜了,骑上也没问题,于是他出了家门,先把书包放在后边货架子上夹好,然后溜了十几步,看左右人不多,才敢抬腿上车。自行车听话的驶出了家门前的小胡同,拐个弯就上了大道,虽然他有些紧张,但是此刻路上车并不多,由于他出门比较早,只有一些赶着上学的学生匆匆从他身边骑过。
他也想像他们那样快些骑,于是脚下加快了蹬的力道,没想到的是,他用力一蹬却突然感到脚下蹬空了,脚蹬子空转了起来,车子不听话的慢了下来。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书包却掉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停住了,把书包从地上拣起来,拍拍上边的灰土,在后边重新夹好,推起车子想重新骑上,车子却不听话,他仔细一看,原来链子掉了,难怪车子会停下来会倒掉。
他把车子靠在一个电子线杆子上,费劲把链子挂好,用手摇了摇,手已经弄脏了,没办法,只好把着车把,小心翼翼,再次骑上。
只是,没骑出多远,在自行车流里,他感到脚下又不对劲,脚蹬子再次空蹬,这次他心里明白,坏了,车链子又掉了。
上班的时间到了,路上自行车越来越多,他只能靠边把链子安上,然后再跨上去前向骑行。
越是怕掉,车链子越是向下掉,当车链子掉下第五次的时候,他心里越发着急,这得啥时候才能骑到学校?
江峰。后边一个声音喊他。你骑车子来的?车子怎么了?
是他班同学姜世奎,也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赶了上来。
车链子掉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抖着弄脏了的手:掉了好几次了。
我给你看看。姜世奎停下自己的自行车,跑到他车前,帮他把链子安上,然后猛一摇,链子又掉下来了。
你的车子有点毛病,到那边让他看看。
原来路口那里有一个修车子的,早上高峰时正有几个人在那里给自行车打气。
姜世奎推着他的自行车来到修车摊前对修车师傅说:
师傅,你快给看看,这车子怎么光掉链子?
修车师傅丢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自行车,往旁边的大树上一靠,随便看了一眼:你这车子有毛病,毛病还不小。
姜世奎急急的求他:师傅,你快点帮我们整整,我们还要上学。
五块钱,修不修,不修推走。那师傅转身给另一个人补车胎去了。
五块钱?对于江峰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接过自行车,对姜世奎说:你先走吧,我在后边推着走,我不修了。
净胡说,有毛病怎么能不修?姜世奎看着路上滚滚的车流:快点让他修完,咱们上学还来得及。
太贵了,五块钱,回去让我小姨夫自己修。
那修车师傅听见了笑道:自已修?你小姨夫是钳工吗?看你这车子就是拼装的,对吧,车架子是永久二八的,零件是凑的,俩轱辘安的不对劲。告诉你吧,他干这活是外行,你车子大架子前后瓢了,你自己细看看,前后俩轱辘不在一条线上,能不掉链子?
姜世奎凑过去:师傅你老人家是好人,我们是学生,上学也没带多少钱,你少要我们点吧,就当你老人家做好事了。
好事我真没少做,修车师傅看了他们一眼:没钱我也给修,只是我是靠这个吃饭的,单位黄了,我才出来摆这个修车摊,你怎么也得给个三块五块的,不能让我白干活。
姜世奎看了他一眼:你没带钱吗?我身上有两块。师傅,你快点给整整吧,我们快迟到了。
行啊,你有几块就给几块。说着师傅把车子靠在树上摆正,然后拿出一个大铁家伙,把弯的大梁给用力掰了掰。又用眼睛瞄了瞄,用小搬子把车链子拉紧一些,然后又给车子链子重新上了许多油。
他摇了摇车蹬子,听着哗哗响的车链子:行了,你这回骑吧,它再掉链子你回来把我的摊子掀了。
江峰从里边兜里掏出几张毛票,数了数,正好够两块钱。
谢谢师傅了,他把钱递了过去。
那修车师傅接过钱也没数,往旁边的筐里一扔,又去忙着接待别的顾客去了。
你别骑太快,我有点紧张。他喊冲在前边的姜世奎慢点。
一路上姜世奎在前,他在后,第一次骑车,他还是不敢太快,到校大门前时听见钟声又响了。
站在校门前的女值周长笑着看刘月胜:你班又是两个迟到的,看你记不记。
姜世奎从车子上跳下来嘴里分辩道:他车子坏了,一路上光掉链子,我和他修车子来着,我们可没迟到。
江峰也到了,匆匆跳下车子,也不说话,嘿嘿笑着推车朝着车棚跑去。
从这天开始,他也骑车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