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将盖聂抬进屋内,端木蓉进屋将门合上,准备处理伤口。
班大师将一木制小鸟放于右手掌心,拨弄了几下,只见那木鸟伴随着咔咔的声音,头部和尾部慢慢抬起,而后身侧张开双翼,竟慢慢摆动起来。那双翼越摆越快,蓦的,那木鸟仰头望天,班大师见状抬手将木鸟抛飞,木鸟竟似真鸟一般盘旋于天际,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哇,天明不禁瞪大双眼惊叹道。
见木鸟飞走,班大师捋须笑道,我已传信于墨家主人,他收到后会与你们在老地方碰面。
少羽众人闻言,点点头,反身跳上船只。
少羽等人站于穿上,朝岸上几人作揖道,我们又该上路了,诸位,后会有期了。
班大师笑着点点头,陈熙也有模有样作揖笑道,一路保重。
天明还出神的望着天空,看着那木鸟飞去的方向。
哎哟,少羽捡起块石子,砸在天明后脑,天明吃痛摸着脑袋瞧过去。
少羽放声道,大哥要走了,还不来告别一下。
天明不理不睬说道,告别?
少羽耸了耸肩,转身示意开船。
船只刚开,突然一记石子精准的砸在少羽后脑上,少羽一脸愠怒的回过身,果不其然,看见天明那得意的鬼脸。
两人一人在船一人在岸,你来我往,石子四飞,打的可谓鸡飞狗跳。
突然一记石子错中白发苍苍的范增脑顶,两人不禁赶忙停手,互相指着对方嚷嚷道,范师傅是那小子扔的,范老头我看的清清楚楚是少羽丢在你脑袋上的。
呵呵哈哈哈,瞧见这一幕的高月,不禁捂嘴轻笑。
船只越驶越远逐渐消散,高月这才停下挥手。
陈熙看着高月笑道,好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
高月眉眼一弯,笑道都是蓉姐姐教得好。
而天明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赖上了班大师。
班大师不解,干什么,小子。
天明摇头晃脑道,哎老头,那个木头鸟你还有吗。
班大师白眉一挑,什么老头老头的,木头鸟与你有何关系。
天明笑容灿烂道,也给我玩玩吧。
班大师伸出左手,木手咔咔作响,不,行。
天明使出一招赖狗抱腿,一把抱住班大师的腿,嚷嚷道,那只木头鸟你就给我玩玩吧。
班大师连忙甩脚道,小子你给我放开。
天明死活不撒手,说道,答应我吧,求求你啦。
班大师没好气道,你以为耍无赖的人我没有碰到过吗,若是就这么借给你,我那么多年的饭岂不是白吃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只木鸟盘旋在天际,天明举手望去,目露兴奋之色,陈熙在一旁笑道,天明还不谢谢班大师。天明闻言朝班大师挥手喊道,谢啦,说罢便又手舞足蹈的望着那空中的木鸟。
陈熙笑着对高月说道,看来班大师这么多年的饭吃的不太好啊,可别亏待了他老人家。
高月眼睛笑成一道弯说道,陈少侠可别让班大师听见了,否则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陈熙摊手无辜道,是他老人家自己说的话,为何要怪罪到我头上。
高月抿嘴咯咯笑道,不与你贫嘴了,我要去帮蓉姐姐了,她两天两夜未曾歇息,我怕她一人忙不过来。
陈熙竖起大拇指赞扬道,不愧是大家闺秀,善解人意又勤劳肯干,又是惹的高月一阵咯咯笑。
正当陈熙百无聊赖看着天明摆弄木鸟之时。
哐的一声,那木鸟好巧不巧撞破木窗,摔进盖聂的屋子。
班大师见状不禁头疼的扶额,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端木蓉板着脸望了过来,天明吓得一顿乱指,示意是班大师弄坏的。班大师跟个小孩子似得挠头面露尴尬之色,毕竟是他把木鸟给天明的,自己再怎样也脱不了干系,一旁的陈熙吹着口哨望向天空,装作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模样,端木蓉冷声道,我与月儿正在替你大叔疗伤,他伤势很重,若是我再听见一点扰乱心神的声音,你就可以准备后事了,你懂了没。吓得天明连连点头。
见两人安分了,端木蓉这才冷哼一声关上门。
经过一番包扎治疗后,盖聂的伤势已暂时稳定住,端木蓉包扎完最后的伤口后便去清洗双手,示意高月为盖聂擦拭一下血渍和汗液,高月擦拭时不经意间碰触到盖聂身旁的佩剑,她看向那剑柄处的秦国文字不禁略微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似得。
端木蓉回身望来,心里猜测该是高月看见这秦国文字,又想起了因秦国而破的家国,心中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靠了过来递给高月一瓶疗伤药。高月接过药瓶点点头,端木蓉便走了出去。
天明百无聊赖的瞅着一只罕见的蓝背白身绿嘴的小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突然他感觉身旁似乎有个人影,看过去发现是刚出屋的端木蓉,便哼了一声坐正身体示意自己可没干什么坏事。
端木蓉瞥向他说道,你的大叔已经脱离危险,奈何伤的太重,此后情况能否好转,还得看他造化了。
听见这话的天明唰的一声探身进屋,走向盖聂身旁。
盖聂的胸膛随着呼吸稳定的起伏,这已是状况稳定的样子。
天明蹲在盖聂身旁,不禁想起他初次见到盖聂的时候,当时实在饥饿难耐,便趁店老板不备,偷偷拿了几个包子。天明不知只是偷了几个包子,那老板为何要拿着斧子试图取他性命,不过倒也不怪,这世道,人命哪有几个包子值钱。他不断逃跑,也试图求饶,可那老板已经红了眼,怎可能放过他,他已经闭上了眼,想着就算要死,如果闭上眼是不是会减少些痛楚。然而预想着的痛楚并没有到来,当天明睁开眼时候,那老板已经躺倒在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身影,那身影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一边对他说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他当时问道,你来接我的,你是我爸爸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你是我爸爸。那道身影沉默了片刻后回道,我不是。
想到这里,天明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盖聂是不会骗自己的,那盖聂又为什么要来救自己呢,自己的父亲又究竟是谁呢,一阵头大的天明不禁抓狂的抓了抓脑袋。
突然他的脑袋被一只手轻轻按住,天明望去,陈熙笑着对他说,先生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不用担心,以先生的体质,痊愈只是早晚的事,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天明咧嘴一笑狠狠点头,不管怎样,如今的他有大叔和陈大哥在,便是这天涯海角,他也会笑着去的。
天明捧着碗一阵狼吞虎咽,摸着肚子幸福的说道,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米饭了。
一旁的高月捂嘴笑道,算你识货,这可是墨家巨子亲自培养的稻米种子种出来的。
天明高兴道,太好了,那我给大叔也盛一碗去。
端木蓉立即喝道,站住。吓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陈熙差点噎住。
天明扭转身子喊道,什么事啊。
端木蓉放下筷子,缓缓道,他那里月儿会去照顾,你不必操心,你干活去吧。
一旁的班大师赞同的点点头。
干活?天明挠头不解道。
班大师闻言扬眉道,小子,你以为这里是何地,饭馆还是客栈啊,想吃白饭啊?
天明听的目瞪口呆。
高月也解释道,这乃墨家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一日不作一日不餐,做多少事情吃多少饭,大家都要遵守的。
高月说话,天明当然是点头附和。
班大师幸灾乐祸道,你小子饭量如此之好,干起活来肯定也是把好手。
天明闻言望向自己身旁垒的跟小山一样高的饭碗,感到不妙。
班大师扬了扬眉毛,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院子里那堆柴肯定非你莫属,别人抢都抢不走。
天明不禁看向陈熙,陈熙见天明望过来,擦了擦嘴说道,能者多劳,能吃也是一种能力,天明我赞同墨家祖师爷这个规矩。说罢,陈熙嘿嘿一笑继续道,蓉姑娘,你看我这饭量一般般,是不是就只用干些扫地什么的活啊。
端木蓉瞥了他一眼,说道,这里一共四个男人,一位老人,一位病人,一个小孩,难不成要我们姐妹两去砍柴挑水,还是说你不是男人?
陈熙不禁尴尬笑道,那哪能,瞧你说的,我就随口一问,我这身法,劈柴挑水还不是一炷香的事,得勒我去也。
天明幸灾乐祸的笑着,陈熙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背着背篓拿着砍柴刀往树林走去。
天明走到院内,望着那小山一样高的木堆,不禁挠了挠头。
天明将一根木柴竖立在地,斧头高高举起,而后重重砸在木柴上。木柴丝毫未损,天明不禁急忙一顿乱劈,然而木柴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木屑都没有溅起。
在一旁看着的班大师不禁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把斧子,咔的一声便将一根木柴劈做两段。
天明见状瞧了瞧自己身前的这个木柴,握紧了斧子,尔后高高跃起,重重劈在那木柴上。那木柴总算有了几道劈痕,奈何仍是顽固的伫立在地。
陈熙背着一背篓的柴返回院里,看见天明气喘吁吁的立于柴前,不禁笑了笑,将背篓置于墙边,来到天明身旁。
天明见陈熙走来,气喘吁吁道,陈大哥,这劈柴好难,我使老大的劲都劈不动。
陈熙揉了揉天明脑袋,接过他手上的斧子,笑着道,你现在年纪还小,气力难免会不足,既然双手力气不够,那便用脚。说着,陈熙将斧子放在木柴上,左手握住斧柄,右脚对着斧头踩了几脚,将斧尖踩入几分。
陈熙将斧子连同木柴递给天明,说道,现在你只管往地上砸,你试试。
天明接过来,将木柴砸向地面,每次砸地,斧身都会入木几分,几个起落后,木柴应声分为两段。
看着眼睛发亮的天明,陈熙笑着道,等你熟练了,你就先用双手将斧子砍进木柴,等你以后气力大些,应该就可以直接一斧头劈柴了。
天明狠狠点头道,我学会啦,放心吧陈大哥。
已经恢复意识的盖聂走出屋,扶着墙看向院内一大一小两人。
班大师走向他身旁,说道,恢复的很快啊,常人若伤成这样,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盖聂作揖感激道,多亏了墨家高明的医术,盖某才有幸得生,实在是感激不尽。
班大师呵呵笑道,好说好说,不过要谢可别谢我老头,这是蓉姑娘的功劳。
盖聂沉声道,盖某明白。
两人又望去院内的天明和陈熙,班大师说道,很有活力的小子,不过,这小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盖聂望去,哦,怎么了?
班大师缓缓说道,他的眉宇间有时隐时现的一团黑气,似乎体内有隐藏的疾病。
盖聂沉声道,果然瞒不过前辈的眼睛。
班大师捻须继续说道,其实蓉姑娘早就看出来了,但她判断这不是寻常的疾病。
盖聂望向天明,说道,他被人下了一种阴阳咒印。
班大师皱眉道,阴阳咒印,古老的巫咒术,似乎有很多种类,他遇到的是哪一种。
封眠咒印,盖聂答道,也被称为催眠禁术,是一种高深可怕的禁术,据说会使人陷入癫狂的状态,最后死于非命。
班大师缓缓说道,不同的施法症状也不同,他的症状是什么。
盖聂答道,还没发作出来,所以不清楚。
班大师叹道,原以为阴阳术在上百年前就已失传,想不到还有人会使用。
盖聂望着天明说道,正是因为失传了上百年,所以能诊断并且解开这种咒印的人也几乎找不到了。
但你知道还是有这样的人是不是啊。班大师望向盖聂。
多年前我曾受过道家一位高人的点拨,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解开咒印,应该就是他了。盖聂望天说道。
班大师道,如此看来这就是你这次离开秦国的目的。
受朋友之托罢了,盖聂缓缓道。
班大师侧过身子八卦道,据我所知,你似乎没什么朋友。
盖聂低声道,只有这一个。
班大师叹道,你在秦国之时,六国之内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杀你,如今为了这个朋友之托,你又与嬴政和整个秦国作对,你接下来的路将会每一步都很艰难。
盖聂默然不语。
第二日,陈熙砍柴归来,站于天明身旁指导他劈柴的姿势。
高月出屋,望见陈熙天明两人正在劈柴,便走了过来。
看见高月走来,天明不由的劈的更卖力。
陈熙见状不禁笑了起来,天明这小子,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
高月端来两碗水,递给两人,陈熙笑道,谢谢高月姑娘,便接过来。
高月捂嘴咯咯笑道,陈大哥你怎么如此健忘,昨晚不是说好以后只需叫我月儿,我唤你陈大哥吗。
陈熙挠头疑惑道,啊,有这事吗。
高月认真道,对啊,昨晚我想起第二日为盖先生煎的药还没分好,便起床去分药,见到你刚从院外回来。我问你这么晚做什么去了,你说你睡不着便去河边洗了个澡,你还帮我分拣了药材,那时我们便说好我叫你陈大哥,你叫我月儿就行。
陈熙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有这事,只好作罢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唤你月儿了。
一旁的天明咕咚咕咚喝完水,也嚷嚷道,那我也要喊你月儿。
高月白了天明一眼,你早就这么自顾自喊上了。
天明傻呵呵的挠头笑。
入夜时分,陈熙躺在床上,百般思索总觉得高月所说的话自己完全没印象,他沉吟片刻,拔下一根头发,夹在门底处,而后又将鞋子摆弄至分开半尺的距离,并且两只鞋完全平行后,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陈熙醒来,看见床前紧靠着的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站起身来,走向木门,看见门底的头发,此时已离门两尺有余后,默然不语。
半炷香后,陈熙认命似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搜寻了下屋内与身上的物什,望着从角落找寻出来的一小瓶罐子,陈熙喃喃道,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