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烈日高悬,牢内却阴森诡异。
三个狱吏蜷缩着躺在污秽脏乱的石板地上。
低声哀嚎。
呻吟如窃窃私语般时有时无。
映衬着这寂静的牢房更加的诡异。
【光亮术】的时效已过,整个大牢骤然暗淡下来。
笼罩在黑暗之中,静悄悄的。
唯有转角楼梯处的旧黄木案上,摆放着一盏散发着点点微光的油灯。
油灯上的火苗不大,随着微风摇曳欲灭。
拉扯得人的影子也瘦长嶙峋起来,如诡异邪祟一般,张牙舞爪。
配合着地上的血渍,污秽,不断哀嚎的狱吏,形成一副立体的画面。
让人不寒而栗!
徐维喘着粗气,双眼血红。
一对细长的丹凤眼眯着。
脸颊棱角分明,在昏黄的油灯下,阴暗不定。
锋利的眼神如刀般刮在陈艾的身上。
他在考虑,要不要斩草除根!
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奈何在此处出了纰漏。
接下来肯定是郡县通缉,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基业,只怕就要付之东流了!
徐维一咬牙,脸显厉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先宰了这陈三再说!
他起身走到拐角楼梯处,从案几旁的架子上摸出一柄割肉的小刀。
这把小刀刀面上凝结着乌黑色的血渍,显然是经常使用的。
也不知道在多少囚犯身上施展过,今日倒是正好还给这些狱吏。
他拿着小刀走向陈艾,脚踩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牢房中。
格外突兀。
油灯将他的背影拉扯得斜长,影子延伸到远处,遮住了陈艾的脸颊。
陈艾正自呻吟,忽地感觉眼前一暗。
抬头观望。
徐维身如熊罴般,遮挡着光线。
一手倒提解手刀,向着他这缓缓行来。
“大郎,有话好说!咱们可是二十几年的邻里!”
还知道是二十几年的邻居?
邻里之间不是该守望相助吗?!
为何徐维没有看见!?
看见的只有苟苟营营,阴谋算计,肆意欺压,玩弄残虐?
难道他看到的是假的?
不!
这才是真的。
一个闾里中的宗族人家就能如此的肆无忌惮,当真不知那些世家豪族又是如何的猖獗。
噗呲——
徐维一刀刺入陈艾的心脏。
血水顺着刀面渗透出来。
嗞——
抽出刀尖,血液喷溅而出。
溅洒在徐维脸上,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染的血红。
此时徐维双目血丝挛结,他扭头看向牢内。
昏暗的牢房里正躺着另外两个狱吏。
哀嚎声戛然而止。
仿佛死了。
一动不动。
两个狱吏忍着疼,屏气凝神,侧耳听着牢外的动静。
心里拜着各路神佛,祈祷着这凶人赶紧离去。
脚步声近了。
两人的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起身拼死一搏。
但脚步声停在一丈之外却没了动静,反而停顿片刻后向着远处离去。
看来凶人是走了。
这次逃过一劫!
两人趴在地上,身子软成一团,仿佛全身的力道都在刚才的对峙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正准备睁眼观看一下形势。
却陡然发现身前挡着一片阴影。
抬头观察。
徐维正蹲在他们身前,咧嘴笑着。
噗嗤——
噗嗤——
两刀结果了二人的性命。
血水咕噜咕噜的流淌在地面上。
混杂着屎尿污渍,发出刺鼻的血腥气味。
徐维站在血腥之中,捏了捏鼻子,显然这个味道他扛不住。
他用小刀在狱吏身上割了一块干净的布块。
擦拭着脸颊脖颈,然后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在三个狱吏身上搜索一番,找出几个用得着的小物件,便准备上楼离去。
“等等——”
徐维的动作被打断,回头观望,原来是那个狱中少年。
少年起先一直蜷缩在墙角,见徐维要走,这才连忙出声。
“兄长要走?
带上我一起!”
徐维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眼少年。
“噢?”
“你可知道我这一去就是亡命天涯?
这你也敢跟着?”
少年三两步走到徐维跟前,从地上捡起一根哨棒,扛在肩膀上,一拧鼻子,甩出一大团鼻涕,大大捏捏的仰着头。
“我本来就是要秋后问斩之人,多活一天便赚一天,哪考虑得了那么多!”
少年这话说得实在,徐维闻言颔首。
“如何称呼?”
“我本名高举,逃亡的路上换了个假名,兄长唤我艾抗便是。”
高举,艾抗?
这假名有意思。
“兄长如何称呼?”
少年问。
“我本名徐维,无字,你称呼本名便是。”
徐维想了想还是道出了本名。
“兄长今日过后只怕要亡命天涯,如何不换个名字,也好免去牵连家人。”
牵连家人?
徐维闻言自嘲起来。
谁又能让他牵连?
唯一的亲人黄玥肯定是要随他奔走各地。
如此到也算是孤家寡人了。
了无牵挂。
又能有何束缚?
徐维哈哈笑起,笑得开怀,仿佛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却又笑得心酸。
乱世中的飘零人,如狂浪中的孤舟。
迷茫孤单。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用本名又如何?何必遮遮掩掩惹人耻笑,不如光明正大的亮出来,是荣是辱,我自担待便是!”
这番话说的艾抗尴尬不已。
你是好汉,难道我就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但终究形势比人强。
面对徐维这么个杀气腾腾的高壮汉子,艾抗始终没有勇气反驳。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准备一旦脱离危险,就与徐维分道扬镳。
“也算我一个!”
就在二人要走的时候,牢房里又传出了一道声响。
两人诧异的回头望去。
这才发现监牢里还有一个人。
原来是那个矮壮的汉子。
徐维本来已经将他给忘了,这时听到他的声音,咬了咬牙,便准备上去结果了他!
“兄长等等!”
艾抗拦住了徐维,说:“大郎有所不知,这汉子名叫章圭,是豫章郡人,本来也是家有田地的良家子,结果被地方豪强逼迫,不得已漂泊在长江上为匪,说起来到和大郎你有些相同。”
这人的遭遇与我相同?
徐维借着微光打量章圭,只见章圭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皮肤粗糙黝黑,满脸虬髯,此时正一脸拘谨的望着徐维。
整个人低着身子缩成一团,显然是个没骨气的。
呸!
徐维低头啐了一口痰,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章圭,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一路随行。
毕竟逃亡路上困难重重,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帮助。
“走!你们跟在我身后,动作尽量的小心,莫要惊扰了衙吏,不然到时候我可就管不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