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大学生活转眼就过去了，王兰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两年中，她除了学好专业知识外，业余时间全部用在了学习商务英语、练习书法和读文学作品上。两年中熟练掌握了初级《商务英语》、书法有了很大的进步，在看中外名著的同时，写了大量的笔记。坐在回家的列车上，王兰真是归心似箭。她太想女儿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接女儿。妹妹到北京参加书法展去了，不能替她接女儿。女儿正在上学前班儿，她一定在学校里上课吧。不，今天是星期天，孩子一定在她爸爸家里。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她怕孙凯关于孩子的问题态度还和离婚时一样，不给她孩子。两年过去了，他的儿子也两岁了。他对唤唤的问题将是怎么的态度呢？她没有把握。
王兰回到家，放下行李和背包，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淡绿色的职业套裙，化了淡妆便匆匆来到孙凯家来接唤唤。王兰敲了两下门，没有应声，又敲了两下，屋里传来孙凯慵懒的声音：“谁呀？”王兰没有回答。孙凯打开门，见是王兰，不禁一惊，站在他面前的王兰显得更加年轻有气质，文雅中透着自信和干练。白里透红的气色衬着匀称的身材使她更加有风采。眼前的王兰与离婚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而王兰面前的孙凯却是睡眼惺忪，大腹便便，衬衣上散发着汗渍的酸臭味儿。王兰站在门口，厌恶、蔑视地把视线从孙凯身上移到客厅，看到熏黑的墙壁把整个客厅渲染得昏暗又邋遢，粉红的沙发罩已变成灰色，脏兮兮的玩具在沙发、茶几上零乱地堆放着，早已分辨不出颜色。墙上挂历漂亮明星灿烂的微笑与客厅令人窒息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王兰不敢相信，她的女儿就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了两年。王兰一贯认为屋子可以零乱，但绝不可以脏。可是孙凯刚刚搬进两年的家怎么会……
“王兰？你……你来有事吗？”孙凯打断了王兰在心里对他家的评判。
“噢，我毕业了，我想把唤唤接到我那里，以后就让唤唤跟我在一起吧。”
“这……”
孙凯犹豫了一下，没等他再说话，周黄英抱着一个男孩儿笑着从对门儿家里出来，后面一个中年女人在送她。男孩手里玩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周黄英倒是打扮得挺时髦儿，身上穿着大花格儿连衣裙，头上的短发烫着弯弯曲曲的波浪。整个人都显得夸张又俗气，跟她的气质很相配。周黄英看到气质文雅的女人站在她家门口和自己的丈夫说话，以为是打听找人的。
周黄英不悦地问：“请问，你找谁呀？”
王兰不卑不亢地微笑着说：“我找我的女儿。”
“你是……”
“她是王兰，你不是见过吗？”孙凯对周黄英的反应有些不耐烦。
“啊，是……是，你看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快屋里坐吧。”周黄英倒是满热情地说。
“不了，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想把唤唤接到我那里，让唤唤跟我在一起生活。唤唤在家吗？”
“在，在，孙凯快去把唤唤叫起来。今天是礼拜天，唤唤在睡觉。”
这时，唤唤头发散乱，小脸儿脏兮兮地出来，当她认出站在门口的妈妈时，快步跑过来，一头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母女俩欢快、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周黄英站在一旁嫉妒地说：“唤唤，你妈妈回来了，你就跟你妈妈做伴去吧。”
“唤唤，我们走吧。”
“妈妈，拿着我的书包。”
“行，把你的书包拿着。”王兰冲女儿笑着说。
“把她换洗的衣服也拿着吧。”孙凯说。
“你快去拿呀？”周黄英不满地催促孙凯说。
孙凯把放在床上、沙发上的脏衣服捡到一起，塞到塑料袋里，又把唤唤的书包从地上拾起来，把塑料袋和书包递给王兰：“给，唤唤的衣服都是脏的，你洗洗吧。”
“哎？你没洗衣服哇？我刚才还跟魏大姐说呢，我哄孩子，你在家里洗衣服，你怎么……你？”
“没关系，我回去洗吧。唤唤，跟爸爸、周妈妈和小弟再见。”王兰领过唤唤说。
“爸爸，周妈妈，小弟再见。”唤唤听话地喊着。
“去吧，听妈妈的话，啊！”孙凯叮嘱女儿说。
“小弟，跟姐姐再见。”周黄英举着儿子的手说。
王兰领着女儿的手走到楼道门口，听见对门的魏大姐说：“这就是唤唤的妈妈呀？唤唤不是判给你们了吗？你们怎么舍得让唤唤跟她妈妈走呢？”
“嗨，就是让唤唤跟她妈做个伴儿，等她妈再结婚，她妈妈还会把唤唤送回来的。”
听了周黄英的话王兰付之一笑。回来一路的担心看来真是多余的，孙凯对女儿的爱早已失去了热情。桑阿姨的分析真是太对了。他们有了孩子，精力和爱已不在唤唤身上，接走唤唤给他们精神上、经济上减轻了负担，他们心里在暗自窃喜。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树立形象、维护声誉罢了。真是小人之举！照顾女儿是我对女儿深深思念的一种释放；培养女儿成为德才兼备的人才，是我除工作以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因为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的未来和希望，培养孩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回到家，王兰先给女儿洗澡。
“妈妈，老姨怎么不在家？”
“老姨到北京参加书法展去了。”
“什么是书法展？”
“就是把你老姨写的书法作品展出去，让别人参观。”
“是吗？老姨真了不起。”
“后天妈妈带你去北京看老姨书法展，好吗？”
“真的吗，妈妈？”
“当然真的了。”
“那为什么不明天去呢？”
“因为明天你得去上学，我们还没来得及跟老师请假呀。等明天妈妈跟你们老师请了假我们再去。”
“行。太好了，后天我们就去北京了。”王兰给女儿换上新买的连衣裙。
“妈妈，这个新裙子真好看。等后天去北京我再穿吧。”
王兰疼爱地看着女儿说：“没关系，穿脏了晚上洗了早晨就会干的。唤唤，你饿了吗？” “妈妈，我不饿。”
“那妈妈先考考你在学前班儿学过的功课，好不好？”
唤唤一听，刚才的高兴劲儿消失了，诚惶诚恐地看着妈妈问：“妈妈，今天能不能不考？”
王兰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
王兰一听笑了：“没关系，妈妈只是想检查一下你在学前班儿的学习情况，说不上是考试。而且妈妈只问你简单的。”说着找出唤唤的语文课本，翻到第一页，指着“天安门”三个字问：“唤唤，这三个字念什么？”
唤唤看了半天不说话，精力不集中地四处张望着，王兰不相信地看着女儿问：“唤唤，妈妈在问你，这三个字念什么？”
“妈妈，我不会。”唤唤用细小的声音回答。
“不会？这可是你学过的最简单的内容。你就算不认识这三个字，也该认识这三个字上面的图哇？”王兰指着天安门图画说。
“这个我认识，这是房子。”唤唤快乐地指着图画回答说。
王兰失望地睁大眼睛看着女儿，然后带着一线希望地又翻开第二页，指着“人民大会堂”五个字问：“这几个字念什么？”
“这是大房子。”唤唤笑着说。
“妈妈没问你上面的图画，妈妈让你认这五个字，这五个字念什么？念人……”王兰想用第一个字引发唤唤的记忆，唤唤却只是跟妈妈学着念：“人……”
“人什么？”王兰问。
唤唤茫然地看着妈妈摇摇头。王兰彻底失望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爱学习、爱画画儿的女儿，对学过的东西一无所知。而且唤唤的举止都有变化，变得像个野孩子，没有了两年前的文静。尽管在两年的学习中寒暑假接过唤唤，但短暂的相聚只沉醉于母女的欢乐中，她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第二天王兰把唤唤送到学校，放学前提前到学校，想跟老师了解一下唤唤的情况。顺便看看唤唤上课的状态。孩子们正在上课，王兰悄悄来到教室后门，眼前的一幕使她惊呆了，老师在前面讲课，唤唤和一个男孩站在教室的后面，趁老师不注意，唤唤打了那个男孩一拳，然后嘻嘻地笑着。男孩刚想还手，见老师转过脸来便举起手喊：“老师，孙唤唤又打了我一拳。这次可不是我招惹她，是她招惹我的。”
年轻老师呵斥道：“孙唤唤，你站前面来。”
唤唤没有一丝惧怕，边往前走边抿着嘴笑着，直到站在前面仍在抿着嘴笑。王兰好像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的耻辱，她的心在战栗，在低鸣，她在不停地问自己：站在前面的那个女孩是自己的女儿吗？是吗？为什么与两年前那个有自尊、爱学习的女儿完全不一样了呢？
下课铃声打断了王兰思绪，她整整衣服，摸了摸脸颊，她不想把恶劣的情绪带到老师面前。可当她的手触摸到脸颊时，不知道泪水什么时候滚落下来的。她忙用手绢沾去脸上的泪水，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来到教室门口，孩子们除了值日生基本上都走了，老师也走了。唤唤仍然在教室前面被罚站，无所谓地看着同学值日。王兰只好先来到老师的办公室。
“请问，你是不是教孙唤唤的班主任？”王兰微笑着问。
“啊，是。你是……”老师忙站起来问。
“我是孙唤唤的妈妈。我想了解一下孙唤唤在学校的情况。”
“你请坐。”老师拉过一把椅子让王兰坐下，坦诚地说：“孙唤唤这孩子其实脑子一点儿也不笨，就是不好好学习。上课不但自己不好好听讲，而且不是招惹同桌的同学，就是招惹前后桌的同学。说她也不听，罚站也不当回事，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留的家庭作业她不是不做，就是只做一半，从来没好好完成过。你们当家长的为什么不检查检查孩子的作业？你们当家长的都不拿孩子的学习当回事，我们老师在学校就是再努力也是白搭。你这是第一次来学校，你们当家长的就是再忙也应该跟我们老师常沟通沟通，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才能把孩子教育好。你说是不是？”
王兰诚恳地点头说：“是的。我在外地上了两年大学，刚刚毕业回来，而且我和她爸爸离了婚，孩子跟她爸爸和继母一起生活。所以，这样的特殊家庭可以给孩子心灵上造成一定的影响。今天我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孩子在学校的情况，然后根据孩子的情况进行教育和引导。”
“这么说，将来这孩子就由你来带了？”老师问。
“是的。我想她还小，而且刚上学前班，从头开始一切还都来得及。”
老师连连点头说：“没错，没错。如果孙唤唤有你手把手地教她，一个暑假就能把功课补回来。”
“我看唤唤现在不仅仅是功课问题，上进心和自尊心的培养和教育是最重要的。”
“是的，是的。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文化素养的好母亲。唤唤在你的教育下一定错不了。”
“谢谢你。老师，我可以把唤唤带回家吗？”王兰站起来问。
“可以，走，我带你去。”老师也站起来和王兰一起走出办公室。
“对了，老师，明天我想给唤唤请一天假，我带她去北京看书画展。她老姨的书法也正在展出，我想对孩子的学习和教育会有帮助的。”
“行，这对孙唤唤的绘画也有帮助。”
“是的。谢谢老师。”
说着他们来到教室门口，老师用严厉又慈爱的口吻说：“孙唤唤，你妈妈接你来了。”
王兰温柔地喊了一声：“唤唤。”
唤唤高兴地跑出来喊着：“妈妈。”
“去拿书包，跟你妈妈回去好好学习，把今天的作业做了，下星期二就考试了。”老师叮嘱道。
“知道了。”唤唤答应着跑回教室，拿来书包高兴地跟老师说：“老师再见。”
唤唤跟着妈妈连蹦带跳地走出学校。王兰领着女儿的手态度温和地问：“唤唤，今天你为什么被老师罚站？”
“因为李兵上课跟我捣乱来着。”
“为什么李兵上课要跟你捣乱，不跟别人捣乱呢？”
“因为我有时候跟他捣乱。”
“为什么你要上课捣乱呢？”
“因为我听不懂。”
“那你捣乱岂不是更听不懂了吗？”
唤唤低着头不说话。
“唤唤，你为什么每天不完成家庭作业？”
“因为我一写作业，小弟就给我捣乱。”
“那你被老师罚站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