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休息吧。我去做饭,您想吃什么?”李姣问。
“在家里吃什么都香,做点省事的吧,这些日子把你们俩累坏了。要不,做肉丝面?又省事又好吃。”石伯年孩子似的说。
“好,我去做。”
“我去吧,爸爱吃手擀面。我去……”
石伯年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就挂面,省事。再说很长时间没吃了,我想吃挂面了。”
“好吧。”
石磊和李姣一起来到厨房。石磊切肉,李姣洗菜。石磊切完肉,转身去拿葱,李姣正拿着剥好的葱来到他身后,两人差一点撞在一起。都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石磊忙说:“对不起。”
“没事。”李姣笑笑说。
“李姣,以后你别再去凤凰楼去住了,把房子退了,住在家里吧。”石磊小声说。
李姣摇摇头说:“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不住在家里怕爸爸伤心。可我们离婚是早晚的事,我不能……”
“李姣,你……好了,先做饭吧,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两人一起把碗筷洗好,收拾干净。
李姣来到客厅,微笑着跟正在看电视的老人说:“爸,您休息吧,我去上夜班。”
“快去吧,哎呀,是不是上夜班的时间过了?”石伯年关切地说。
“晚点没事。我走了。”
“我去送你。爸,我去送……”
“快去吧。”石伯年高兴地跟他们摆了摆手说。
两人并肩骑着自行车,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到了凤凰楼楼下,李姣从自行车上下来:“你回去吧。谢谢你来送我。”
“李姣,为了孩子,难道我们之间不可以挽回了吗?”
李姣低头不语。
“如果你怨恨我……”
“我没有怨恨你。爱情是一种自然的感情。我不能因为孩子误了你和兰姐终身的幸福。过去的一切已无法挽回,但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实情,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继续错下去。”
“李姣,现在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王兰说过的一句话。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人生的意义跟过去就会迥然不同。我们俩尽管没有爱情基础,但我们之间还算是和睦的,不是吗?既然有了孩子,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不是吗?”
李姣从石磊诚恳的语气中,感觉到极力想挽回婚姻只是为了孩子,而不是对她的感情。但她已经很感动了,她不奢望石磊现在爱上她。但孩子会成为他们之间爱情的契机,凭着自己的温柔、善良和贤惠,将来一定会赢得石磊的心。但是,兰姐怎么办?自己不知道实情没办法,既然知道了,就得为兰姐的幸福做出最大的努力和付出。否则,她无颜再见兰姐。想到这儿,她态度坚决地说:“石磊,我们离婚吧。我忍受不了兰姐因为我而再次失去幸福。”
“王兰能在你怀着我的孩子的情况下,接受我的感情吗?你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吗?”石磊有些激动地说。
“那我该怎么办?我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想打掉他。可我又忍受不了兰姐再经受感情上的折磨。石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李姣痛苦地哭喊着。
石磊安慰地把李姣拥在怀里,轻柔地说:“李姣,我知道你们都很善良。王兰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石磊,难道我们有了孩子,你就会忘了兰姐,你就不再爱她了吗?”
李姣的话使石磊的身子僵直起来,李姣离开石磊的怀里,见石磊痛苦地向远处望着,过了很久,石磊才把眼神收回来,像是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但声音仍然有些颤抖地说:“我可以在记忆里尽量把她淡忘,但我做不到不爱她。因为她是我一生中唯一深爱的女人,我的心永远会有她的一个角落。李姣,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从不撒谎骗人,尤其是不欺骗自己和别人的感情。我既然决定为了孩子重新我们的生活,我就会摆正这种关系。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了石磊真诚的话语,李姣多么想投入到他的怀抱啊,因为她仍然那么强烈地爱着他,刚才石磊说的,也是她梦想的呀。她哽咽地说:“石磊,我相信你,给我时间,让我再想想,好吗?”
“好,你上楼休息吧。爸住院这些日子把你累坏了。”
“行,你也回去吧。”
王兰在学校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她的情绪仍然很不稳定,思念孩子、石磊、妹妹;惦念姣姣和石磊的生活、感情;想念家乡熟悉的每一条街道、花草树木、建筑,甚至家乡的口音。思念、惦念、想念,这些美好的感情,此时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她不敢上街,怕看见孩子,如果见到和女儿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的心就会疼痛不已;她不敢去同学家,她怕看见“家”的温馨氛围,那怕是一个沙发,一张床,一件家具,都会触及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使她痛苦不堪;她怕见到高大、伟健的男人的背影,这会让她不由自主地认为是石磊,她的心律就会加快,情绪紧张。
当她无法排解这些痛苦时,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首先怀疑自己的书看的太多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看那么多的书?知识延伸、丰富了她的情感,所以,她对痛苦与幸福的感受比一般人更深切、更彻骨、更敏感,更容易受伤害。但她并没有意识到,文化知识更是一个人智慧的阶梯,所以,她会比一般人更坚忍,更具不屈的意志。她只怨这丰富的情感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如果自己少懂一些、少爱一些、少一些感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使她痛苦不堪。再就是,她怀疑自己本来是个需要男人呵护的小女人,却要硬撑着做到外面闯世界的强女人,这些痛苦来源于这种差距。然而有一天,她猛然想到,如果是感情丰富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的痛苦,那为什么这些痛苦里面不包含孙凯?为什么从未想念过他?如果说自己是一个需要被男人呵护的小女人,那为什么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也未因离开他而后悔过?甚至从来没梦到过他?难道做了将近五年的夫妻,心灵上、感情上没有存留任何痕迹吗?她找不出答案。
就这样她的情绪周期性地变化着。从平稳、低落到恶劣,然后又平稳,为了不让身体垮掉,无论一夜睡眠多么不好,早晨都要支撑起来进行晨跑锻炼。一个月下来,她的身体消瘦了很多。十月一学校放五天假,妹妹打电话来让她回家休息几天。她又跟老师请了两天假,准备把自己的“病”彻底治好。
王兰一下火车,那浓浓的乡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使激动、兴奋不已。她就像一个远离家乡太久的流浪儿,经历了思念、情感的饥渴,乡音则是滋润她心田第一股清泉。一路上,她如饥似渴地倾听着家乡人的谈话,即使是无聊的对话,刺耳的高喊声,在她此刻的心境中,都是那么美妙、动听。
公共汽车到了幼儿园门口,她直奔幼儿园跑去,回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女儿。这是她和妹妹定好了的,妹妹已经给孙凯打了电话。
幼儿园的孩子们都高高兴兴地被爸爸、妈妈接走了,王兰在孩子群里寻找着自己的女儿。当看到唤唤在滑梯上面准备往下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差一点喊出来,她本能地屏住呼吸,捂住嘴,当唤唤从滑梯上滑下来,王兰急不可待地走到女儿面前,弯腰轻声喊:“唤唤。”
唤唤抬起头来,高兴地喊了声:“老姨。”
王兰愣了一下,当唤唤定神看出是妈妈时,一头扑到妈妈的怀里,哭喊着:“妈妈,妈妈,我想你。”
王兰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这是她一个月来日夜想念的情景啊。现在终于把女儿抱在怀里,她心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满足。
“妈妈更想你,唤唤。”
“妈妈,你不是说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妈妈太想唤唤了,所以回来几天。”
唤唤的老师在一旁看到这种情景眼圈红了。
“李老师,唤唤乖吗?”王兰问。
“唤唤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懂事。画儿画的特别好。”李老师夸赞道。
王兰高兴地问:“是吗?唤唤?”
唤唤骄傲地点点头。
“李老师,谢谢你把唤唤照顾这么好。”王兰感激地说。
“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这对一个不在孩子身边的母亲来说太重要了。”王兰眼里充满了真诚感激的泪。
李老师理解地冲王兰微笑着点点头:“唤唤,快跟妈妈回去吧,这几天听妈妈的话,啊?”
“哎,老师再见。”
“再见。”
“妈妈,老姨在家吗?”
“不知道你老姨下班了没有,如果没下班,我们去学校去找老姨好不好?”
“好。”
王红在家里正在做饭,听到姐姐和唤唤的说话声,兴奋地把门打开了。姐妹俩互相凝视片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姐,你瘦多了。”
“小红……”王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妈妈,老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们就不用哭了。”唤唤在一旁大人似的说。
姐妹俩都微笑着掉眼泪。
“姐,姜华姐从美国学习回来了。我把你的情况都跟她说了,过一会儿姜华就来。”
“太好了,姜华姐这次学的是心理学,一定能对我现在的状况有帮助的。”
“我从二楼就听到你们说姜华姐,是不是想我了?”姜华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
“姜华姐?”姐妹俩高兴地同时喊了起来。
姜华答应一声,喜爱地抱起唤唤:“哎呀,小唤唤都这么大了?而且越长越漂亮了。”
王兰听到姜华夸自己的女儿,一种幸福感荡漾在她的脸上,瞬间,一种怜爱、悲凄、痛苦的表情划过王兰的面容。王兰的表情,没有逃过姜华的眼睛。
“姜华姐,你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我觉得比我都年轻了。”王兰真诚地说。
“是吗?不过,小兰,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只是瘦了很多,气色不太好。但你并不老,你比原来更成熟、更有气质,这种成熟和气质来自于你丰富的生活、情感阅历。”
“姜华姐,我们屋里坐着说,别都站在门口。”王红说着把唤唤抱过来。
姜华坐在床上,王兰给姜华倒水。姜华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视着王兰的表情和一举一动。姜华接过水杯,拍着床让王兰坐在她身边。
“小兰,你的精神是不是常常处于一种紧张状态?”
“是的。”
“紧张过后,心像被人摘掉一样痛?然后你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你不知用什么方法来宣泄此时难以名状的痛苦,这时,帮助你的只有眼泪。这种情绪过后,你会觉得精疲力尽,等你恢复过来,冷静地分析这种情绪的根源在哪儿,却想不出。因为一点小事,一个小的细节,甚至一件东西都会引发你这种情绪。其实这在平时看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可你却为此歇斯底里。情绪过后,你却能理智地理顺你个人的思想和感情。”
王兰睁大眼睛看着姜姐,不相信这么多年没见,姜姐怎么会这么了解她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姜姐,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状况?简直像算命先生。”王兰吃惊地问。
姜华笑了:“看你,你忘了我是学心理的?再说,小红已经跟我说过你的近况,而且我有两个病人,跟你的情况很相似。下面你跟我详细说说你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