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听李姣这么一说,更生气了,站住脚:“这种事她怎么会瞎说?”说完自知有些失态,赶忙把口气缓和下来:“李姣,以后我们俩谁也不许再提离婚的事了。”
“不,孩子我一个人能把他抚养大,我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李姣怎么也没有想到石磊知道有了孩子,反应会这么强烈。她不知是由于感动还是由于伤心,是由于幸福还是由于痛苦,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那……兰姐怎么办?”
石磊痛苦地摇摇头,有些激动地说:“她那么好的人,会找到一个好伴侣的。”
“可是,她是带着病走的呀,她在信中只告诉我她什么都好,让我放心。可是我无意中从她给红姐的信中得知她非常想孩子,一看到像唤唤那么大的孩子,都会止不住流泪……而且……而且整夜整夜地失眠。” 说到这儿,李姣心痛地哭了,哽咽地继续说道:“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从妈妈突然去世、崔博的牺牲,到她离婚,上学离开孩子,离开你……她就是再坚强,也会受不了一件接一件打击的!石磊,就算我求你了,为了兰姐,我们离婚吧。”
听了李姣这些话,石磊痛苦地不知该如何决定,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孩子怎么办?”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孩子,我可以不要。”李姣坚决地说。
石磊紧张地急忙说道:“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好,李姣,我们先别讨论这个问题,等爸爸的病好了,我们再商量。但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了,你是学医的比我要懂。”
李姣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吧。”
两人吃完饭来到病房。老人在看报纸,见他们回来,放下报纸。
“爸,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李姣问。
“好多了。”石伯年高兴地说。
“阳阳,你休息去吧,有我们在这儿陪着,待会儿需要你,我们再叫你。”李姣对护士说。
“好吧。我就在对面的护士室,如果需要我,我会马上过来。”阳阳认真地说。
“行。”李姣微笑着点点头。“来,爸,我再给您按摩按摩胳膊、腿。”说着给老人按摩起来。
“你休息一会儿吧,上了一天的班,刚才那个小护士给我按摩一会儿了。”石伯年不忍地说。
“没事,爸,给您按摩后您就会感觉很轻松的。”李姣亲切说。
“石磊,李姣,你们俩都在这儿,有句话我要严肃地跟你们说说。咱们能成为一家人,这是缘分。以后我如果再听说你们离婚离婚的,你们就谁也别来见我。婚姻不是儿戏,两个人都应该为婚姻承担责任,我和你们的妈妈,是组织上安排的,开始也是没有感情的,可是我们……”石伯年越说越激动,拨开李姣为他按摩的手。
李姣停住手,赶忙说:“爸,您别激动,我们已经和好了,您就放心吧。”
石伯年看着石磊,石磊也只好说:“是的,爸。我们已经没事了。”
石伯年又生气了,冲石磊喊道:“什么叫没事了?我是让你下保证,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引起来的。”
石磊不说话,倔犟地把头歪向别处。
李姣慌忙走到石磊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用埋怨的声调喊:“石磊……”
“你不用不服气,你以为……”
“好吧,爸,我答应你,我们不会离婚的。”
听了石磊的话,石伯年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你们俩回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两人走出病房外。
李姣轻声对石磊说:“你回去休息吧,昨晚一夜没睡,我来陪爸爸。”
“不用,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去吧。我在这里陪着爸。”石磊态度坚决地说。
石伯年听到他俩的对话,心里很是高兴,声音温和地喊道:“你们俩都回去休息吧,不用你们陪我。”
两个面面相觑后,又都回到病房。
“爸,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李姣说。
“不用,你们都回去。我什么事儿也没有,要是你们都看着我,我就不住院了,我就回家去。”石伯年固执地说。
“那……好吧。爸,您休息吧,我们回去了。”李姣说。
“快回去休息吧,你们俩明天都去上班,不能因为我耽误工作。再说医院有大夫、有护士,也用不着你们俩在这儿陪我。”
“石磊,明天是周未,周未你们商厦忙,你去上班吧,明天正好该我休息,我来陪爸爸。”
石磊没有说话,用征求的目光看着爸爸。石伯年点头说:“行,就听李姣的。你上班,让李姣在医院陪我。”
石磊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走了,您休息吧。”
“走吧。”
李姣来到护士室。
“护士长。”阳阳礼貌地站起来。
“阳阳,别叫护士长,叫我李姐吧。老人非让我俩回去。麻烦你精细点儿看护。这个年龄的老人,病情开始是不太稳定的。”李姣很客气地说。
“我知道,李姐。你就放心走吧。”阳阳甜甜地说。
“好,阳阳,拜托你了。”李姣感激地说。
“看你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石磊和李姣走出住院部。李姣到车篷去推自行车,石磊心事重重地往前走着,一转身不见了李姣,停住脚步,见李姣推着自行车过来,他忙推过自行车,问:“是我带你,还是咱们散步回去?”
李姣有些难为情地说:“石磊,我想回凤凰楼去住。”
石磊迟疑地看着李姣:“这……好吧。”把车了还给李姣。
李姣接过车子说道:“明天早晨我给爸爸做饭就行了,你就不用做了。”
“好吧。”
他们走出工人医院,石磊问:“你一个人害怕吗?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前面就到了。我先走了。”李姣骑上自行车走了。
石磊看着李姣的背影,往自己家方向走去。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朝司机摆了摆手,司机开车走了。他想一个人走走,他不明白自己知道有了孩子后,心理上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离婚,然后到保定去找王兰。这是他计划好了的。既然李姣已经知道了实情,而且离婚的态度又是那么坚决,他也就下决心了。就在爸爸确诊后,他仍在想,等爸爸病好后,会平心静气地跟爸爸好好谈这件事的。因为离婚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可是现在有了孩子,这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了。难道真的像王兰说的: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人生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吗?因为那时,你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无论自己有多少委屈、痛苦和无奈,都可以忍受。只要能让孩子幸福地成长,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王兰,难道真的是这样吗?人一旦有了孩子,生活的意义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当知道有了孩子,那种做父亲的幸福感、荣耀感和责任感,自己的感情瞬间变得那么微不足道。王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你,为了孩子,你忍受了那么多年感情上的不幸而不离婚。王兰,你是对的,是你教会了我怎样体味亲情,这种牵肠挂肚的亲情是幸福的。无论是对父亲和未来的孩子,这种爱是埋藏在心底的。王兰,你知道吗?我不仅爱你,我更敬佩你。作为母亲,作为女人,在我眼里你完美的无可挑剔,是我石磊没有这个福气。王兰,那潜在我身上的父爱使我热血沸腾。为了孩子,我要挽回和李姣的感情,为孩子营造一个幸福的家。王兰,你会理解我的,是吧?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你才最理解我。石磊想到这里,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感到身心无比的轻松愉快。
第二天早晨,石磊很早就起来,把楼上楼下全部打扫了一遍。然后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
“爸,您起来了?觉得好点了吗?”由于心情愉快,自然不像以前跟爸爸说话那样语调生硬。
看着石磊心情这么好,老人的心情自然也好起来。
“好多了,我想住一两天就出院,待在医院里实在是不好受。”
“爸,看您说的,您这是特护病房,跟家里没什么两样。等您彻底好了再出院吧,免得让我们为您担心。”
石伯年听儿子说“我们”,这更证明夫妻已经和好了,高兴地说:“只要你们俩好了,我就不会再有病了。噢,对了,李姣怎么还没有来?”
“啊……啊,她……她在家里给您做饭。所以……我先来了。”
石伯年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说:“她在家里做饭,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怪她。”
“爸,您没怪谁呀?”李姣推门进来,接过老人的话问。
父子俩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爸,是不是您的身体感觉好多了?”李姣边把饭盒往床头柜上放边问。
“是啊,身体好了,心情也就好了。”
“爸,您吃饭吧。”
“你们俩哪?你们俩在家里吃了?”
被老人这么一问,两人很窘地望了对方一眼。“我……我们吃过了。”李姣说。
“爸,我上班去了。”
“快去吧,别迟到。”
“李姣,爸爸爱吃我炒的菜,中午的饭就等我回家再做吧。你就在这……”
“谁炒的不一样?我看现在李姣做的饭菜比你做的好吃。”石伯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好了,你快走吧。中午的饭你就不用管了,爸爸想吃什么我回家做就行了。”
“好吧,我走了。”
吃完饭,大夫复查完病情,接着输液。李姣边给老人按摩边聊天。
“爸,您觉得怎么样?感觉轻松吗?”
“很好,很好。行了,你歇会儿吧。”
“我不累。”
“李姣,歇会儿,爸有话跟你说。”
李姣看着老人认真的表情,只好停住手。
“李姣,你跟石磊和好了吧?”
“是……是,好了。”李姣低下头说。
“我知道石磊有很多的缺点,你跟着他会受很多的委屈。可是他也不是不可救药的人,他还是懂感情的。在南方他就很孝顺他的干妈,很尊敬、疼爱他的娟姐和毛毛。就是他的这一表现,我才没有对他彻底失望。就在我住院的当晚,他的焦虑和自责,让我很感动。我一直以为我们父子关系不会好了。李姣,他的内心有时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很了解。他是在十年浩劫中长大的,那时候我和他妈妈挨整,他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的委屈。他的心理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可我没有试着了解他,我只是要求他成为军人的好后代,要他成才,为他的母亲、为我争气。他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我觉得我这个父亲很失败。”石伯年说到这里,长叹一声继续说:“唉!所以,你要试着了解他。只有了解了他,才能理解他。他并是我想象的那么坏,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在袒护他,在他身上也有闪光的一面,比如他的诚实。”
李姣被老人的话感动了,含着泪说:“我知道了,谢谢爸爸,我会试着了解他的,您放心吧。”
听李姣这么说,石伯年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