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做父亲。如果你做了父亲，就不会轻松地说出这句话的。有多少没有爱情的夫妻，为了孩子不失去父母的爱，不使孩子心灵上留下阴影和伤害，他们艰难地共同维系、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责任，惨淡地经营着他们的感情。为了尽父母的责任，甘愿付出、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你能说这份责任没有感情色彩吗？你能说这样的父母不伟大吗？尽管我们的婚姻存在着危机，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只有这样我才能坦然地面对我的女儿。当然，我并不是那种嫁夫从夫的封建女子，可也不是把婚姻当游戏的一些现代女性，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也许我们会有婚姻彻底失败的那一天，但那是一种自然的失败，而不是因为别人的介入。”
“可他是个愚钝的人，他不具备你这样的休养和品德。你可以牺牲你的幸福，他未必做得到。王兰，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我会等你，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直到你们离婚的那一天。我相信我会等到这一天的。”
“石磊，你这样做让我有一种犯罪感，你这样无望地等下去，会耽误你的一生的。”
“这用不着你来管，这是我自己的事。”石磊坚定地说。
王兰狠心地说：“好！石磊，我告诉你，即使我离了婚，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石磊绝望地摇着王兰的肩，怒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王兰不忍看石磊那张痛苦的脸，但又控制不住因心碎流下的泪，她转过身去心痛地说：“因为……因为我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你是一个未婚男人。你会让我感到不平等。”
王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句强词的理由，把石磊逼上了绝路。石磊痛苦、绝望地：“好，王兰，你不是要平等吗？你放心，一个月之内我就可以结婚，然后再离婚。”
“你……你不要胡来。”
“这不用你管。为了得到你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我从来没这么爱过任何一个女人，那么多女孩苦苦地追求我，都未使我动过心。我甚至曾经怀疑这辈子是否能遇到自己爱的人。既然命运让我遇到了，我会不顾一切的。”石磊说完转身便走。
“石磊——”
石磊像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兰的心在滴血，她说不清这样狠心地拒绝石磊，是一种残忍还是一种爱护？是自私还是无私？她的心乱极了、痛极了、慌极了，她不想回家，不想把这种心情和情绪带到家里，因为她不知道现在这种心情和情绪怎样面对孙凯，甚至不知道跟孙凯怎样说第一句话。她一路流着泪去找她唯一可倾吐心语的妹妹。是的，去找妹妹，如果不把心里话倾诉出去，会疯掉的。王兰想到这里，坐车来到妹妹单位的大门口，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把泪水擦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直奔妹妹既是宿舍又是办公室的屋子。王兰推开半虚掩的门，妹妹正端坐在写字台前专注地用小楷抄写着《红楼梦》，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站在门口看着聚精会神的妹妹，不忍心走过去，她怕自己的情绪打扰了妹妹。不知是亲情磁场的感应，还是心灵的感应，本来专注抄书的王红本能地转过头来朝门口看去，见门口站着呆愣愣的、脸色苍白、的姐姐，她“嗖”地站起来，急迫地问：“姐，你这是怎么了？”
王兰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王红扶姐姐坐下，迫不及待地问：“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小红，姐该怎么办？这些日子我经历了精神上从未有过的痛苦。我爱石磊，就像他说的我们之间甚至不用语言就能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叹息、一皱眉，都能理解对方心灵深处在想什么。单独跟他在一起，觉得连空气都成了我们一种精神的对话。可我的心底里在不停地呐喊，‘你不能这样，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你怎么可以再拥有别人的感情呢？这样下去，几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家会毁在我的手里。尽管这个家有时候使我感到那么沉重，每向前走一步都会使我感到精神和体力的透支，但我就是再累也要背着它往前走，我不能放下它一个人去跑、去飞。因为这是我的责任，这种责任可以超过任何感情。对于石磊，他有才华、有能力，不应该沉醉在这种无望的感情当中。如果我再不决定离开他，不仅会毁了我的家，还会毁了石磊，离开他是我最明智的选择。尽管上班儿离家更远了，工作、学习、家务的负担会更重一些，但我心里感到轻松多了。”
“可是……可是石磊知道我要调走，约我到凤凰山公园谈话，他真挚感情的表露，又一次搅乱了我已经捋顺好的感情和情绪。他非常直白、坦诚地告诉我，他爱我，而且爱得那么深、那么强烈、那么苦。当我狠心地拒绝他时，看到他绝望的眼神，我的心都碎了。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他，为了这份爱我可以为他去死。但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不能丢下我的女儿去享受自己的爱情。如果真那样做了，我也不会幸福的。我会在内疚、自责中折磨死的。我会无颜面对女儿的。小红，你能理解姐此刻的矛盾和痛苦吗？”王兰毫无保留地向妹妹哭诉着自己的心声。
王红看到痛苦不堪的姐姐，她的心像被人撕扯一样痛。在她心目中一向坚强的姐姐，记忆里这是第四次这样痛苦地痛哭。第一次是地震时失去爸爸和哥哥；第二次是妈妈的突然去世；第三次就是崔博的突然牺牲；再就是这一次。每次痛哭都是因为失去最挚爱的亲人。
“姐，我能理解，正是因为你事事处处为别人着想，你那自尊、自爱、自强的性格，给你造成了这难以忍受的痛苦。姐，不管怎么说，你做的是对的，妹妹支持你。因为这种痛苦，远比自责、内疚的痛苦好得多。”
“可是为了能让石磊死心，我绝情地告诉他，即使我离了婚，我也不会嫁给他的。他逼问我为什么，我只好说因为我是结过婚的女人，而他是未婚的男人，这会让我感到不平等。他听了愤愤地说，他会在一周之内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然后再离婚。小红，我真怕他做出对自己、对别人不负责任的荒唐事来。”
“姐，也许是他一时冲动说的气话。他是个有思想、有头脑的人，冷静过后就会好的。”
“不，他会像他说的那样做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姐，要真是那样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了的。人的命运有时是上天安排的，你为没有发生的事担忧、自责，你的精神会承受不了的。再说，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也许会遇上一个他喜爱的女孩呢？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听妹妹这么一说，王兰焦虑的心慢慢地平稳下来，但心中却有一丝将彻底失去石磊的隐痛。但她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妹妹，她不想让妹妹太为她担心，“小红，你说的对，姐现在好多了，我回家去了。”
“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家。”王红说着去拿外罩。
“不用了，你抓紧时间抄书吧，姐向你哭诉完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姐，你真的没事了？”
“真的。”
王红把姐姐送到学校门口，久久地望着姐姐的依然挺直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