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来到看拘留所看望石磊,石磊见到王兰像久别的亲人:“王兰,你来了?”说完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王兰。
王兰微笑着点点头:“石磊,咱们组差的那2580块钱找出来了。是乔珊赊给市歌舞团了。这事也怪我,前些日子我发现乔珊工作不细心,老走神,也没太往心里去,结果竟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石磊,实在对不起。”
“别说了,钱找回来我就放心了,否则我真的是洗不清了。”
“不,咱们同事谁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而且大伙都在责怪李春旺,为你鸣不平。”
“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石磊惘然地说。
“石磊,十五天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的精神压力不要太大了。每个人都想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可还是都会留下很多的遗憾。但我们还有弥补的机会,不是吗?你有才华,有能力……”
“这又有什么用呢?”
“石磊,我已经猜想出了你一定有一个不寻常的成长历程,所以铸就了你冷漠的性格。把原本善良、正直、有上进心的你掩盖起来,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对待一切。可是,你这样最终受伤害的是你自己,你知道吗?因为别人不了解你,所以才不会理解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只要你能理解我就够了。”石磊诚恳、动情地说。
“你错了,如果你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就不会有这件事的发生。尽管是李春旺伤害了你的自尊,但你的行为也是在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
王兰说完两个人沉默了半晌。
王兰站起来:“我该走了,你——还有事吗?”
“你还能再来吗?”石磊用期望、依恋的眼神直视着王兰问。
“如果有时间的话……”
“别敷衍我,我只想听你来,还是不来?”
王兰看出了石磊对她的依恋和信任,这种依恋和信任已超出了同事之间的情感。但她理解此时的石磊脆弱的心理,真诚地微笑着说:“好像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似的?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咱们同事大多数还是善良、有同情心的。如果我没有时间,他们也会来看……”
“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你来,还是不来?”
王兰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真诚地:“我一定来,不过等我忙过这几天,好吗?”
石磊闭上眼,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石伯年心情阴郁地从外面散步回来,老远恍惚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你是伯年老兄吗?”
“你是……常新?”
“可不是我,你干什么去了,我可是在你家门口等你半天了。”
“我还以为你下了班再来。”
“我们三十多年没见了,我哪等得了哇,我放下电话就来了。”
两位老人激动地不约而同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三十多年了,我们已经都是老头子了。”石伯年眼里含着泪说。
“可不是,你回来之前怎么不给我个信儿,我也好去接你,帮你安排安排家。”常新不觉流下了老泪。
,“1976年地震的时候我给你写过好几封信,都被退回去了,我以为地震你也遇难了,所以才没跟你打招呼。这次找你,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理,没想到你改名字了。你可让我好找哇。”
“二十年前我就把名字改了。我想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老常新常新的不好听。所以就改成了常志远了。”
“那我可还是要跟你叫常新,我改不了口。”
“没关系,你看我老了老了,又喜欢上常新这个名字了。我正愿意有人叫我常新呢。”
说完两位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让你进屋了。快进来,咱们俩今天好好聊聊。”
两位老人进屋后,石伯年沏了一壶上好的茶,分别把两个杯子斟满,两位老人对面坐下。
“伯年兄,你回来看见援朝了吗?”
“没有,他还活着吗?”石伯年惊慌不安地问。
“他不仅活着,而且是咱们唐山有名的建筑工程设计师了。在唐山震后重建的十几年当中,他可是做了大贡献啊。报纸、广播经常有他的名字,而且被评为市劳模、省劳模、全国劳模。他现在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听了常新的话,石伯年老泪纵横:“太好了,太好了,这才是我期望的儿子啊。”老人幸福的脸上像开了花。“对了,他的母亲和养父还活着吗?”
“他母亲地震时遇难去世了。他的养父还活着,不过地震砸成了下肢瘫痪。他还有一个弟弟,也在地震时被砸残了双腿。援朝已娶妻生女,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援朝对他养父的孝顺在认识他的人当中是有口皆碑的,是一个人人都称赞的德才兼备的好青年啊。”
“太好了、太好了。”石伯年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了,明天我就带你去认他,你见到他一定会……”
“不,不要。”
“为什么?当年你知道他母亲又结婚了,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就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而且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现在你老了还不想认他吗?”
“想,我怎么能不想呢?”说到这儿石伯年眼里噙了泪,“可是……可是他养父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现在又成了需要人照顾的残疾老人。我现在去认他,对于他的养父来说不是太残忍、太不公道了吗?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那你想怎么办?难道你永远也不认他了吗?”
“即使认他,也要在适当的时候,在不伤害他养父的情况下去认,我知道这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现在我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好,或者……或者能老远地看看他,我就感到很幸福了。”
“想看他并不难,他们就住在祥和里,每天早晨他都要推着他养父在外面散步。每星期天他的女儿也和他一起陪着老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太好了。这么说我每天都能看见我的大儿子,还有我的孙女了?”石伯年无比幸福、喜悦地说。
“是的。”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石伯年激动得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对了,你不是说你又有了一个儿子吗?他没跟你回来吗?”
石伯年幸福、喜悦的面容瞬间暗淡下来,气呼呼地说:“别提他了,一提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比我早回来三个月。可他一回来就打群架,让人家把头给打坏了,在家待了十多天。前几天他又把他们单位的同事给打得住了院,现在被公安局拘留十五天。你说我……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老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停顿一会儿,“我离休回老家来,一是想落叶归根,以解我四十多年的思乡之苦;再就是寻找援朝;还有就是,想让石磊换一个生活环境,使他重新做人,可他就是这么不争气。我也知道他从十一岁就失去了母亲。
过去我挨整,平反后工作又忙,对他关心的很少。可我十三岁就参加了革命,一生为党的事业兢兢业业。无论是被冤屈,还是被迫害,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的恩怨而影响工作和团结,总是宽厚待人。他母亲也是一位早年参加革命的军人,在朝鲜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抢救过无数战士的生命,得过很多勋章,是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不幸的是在运动中被迫害死了。在临死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把石磊培养成革命的后代。”老人说到这儿,擦了擦泪水,沉默了片刻,痛恨地:“可他却老是生活在个人狭隘的小圈子里,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我不明白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说完生气地喘着粗气。
“老兄,你别这么生气了,这样生气对你身体不好。现在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孩子们的观念跟我们也不一样了。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生长的时代背景跟他们完全不同。所以不要强求他们跟我们一样,那样孩子会反感、会更不好沟通的。”
“常新老弟,你能不能帮我给他介绍一个对象?你在老家认识人多。我想,要是他成家了兴许会好一些。”
“这个不成问题,我们医院就有很多好姑娘。明天我了解了解那些还没有男朋友的姑娘都要什么条件?”
“老弟,这件事你就多费心了。你看会儿电视,我去做两个菜,咱们两个边吃边聊。对了,你是不是还喜欢喝咱们唐山产的浭阳老酒?我都给你买好了。”
“现在我是一滴酒也不敢沾了,心脏病、高血压,你弟妹对我可是严加看管哪。不过今天高兴,可以破破例。”
“别,高兴归高兴,我费尽心血找到你,我可不希望你有个三长两短的。”
石伯年说完两位老人哈哈地笑起来。
“王兰姐,出差回来了?”甄珍跟王兰打着招呼。
“回来了,这几天销售量怎么样?”王兰边问边拿出交款单来看。
“挺好的。对了,王兰姐,甄珍姐、乔珊我们分别去看石磊,可石磊谁也不见。”李娜说。
“是吗?为什么?”王兰看着她们三人问。
“我觉得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在拘留所没面子,所以谁也不想见。”甄珍说。
“我说也是,出这样的事石磊太冤了。”李娜说。
“可他为了面子,也太不懂人情了。”乔珊不满地说。
“你这样说话好像石磊出事与你没有关系似的。”甄珍抱不平地说。
“就是,谁没点自尊呢?”李娜说。
“石磊进去几天了?”王兰故意问她们。
“今天是第十天了。”乔珊说。
“你们去看李春旺了吗?他怎么样?”王兰又问。
“我们没去看他。针织组的人去看了,听他们说他今天就出院。”甄珍说。
“乔珊,你到底跟李春旺有没有意思?”王兰问。
“我没有,我看他就来气。”乔珊说。
“你若对他没有意思就跟他挑明,别总是那种暧昧的态度,让人家误会。这样对你对他都没好处。”王兰说。
乔珊不屑地说:“他自作多情是他的事,我又对他没怎么样。”
“那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看电影、看歌舞的?有时候连我都感觉你对他有意思。”甄珍说。
“不跟你们说,你们不懂。再说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乔珊说。
“那就更应该跟李春旺的关系明确一点。你是不是觉得让李春旺为你吃醋是在抬高身价?”王兰不客气地问。
“王兰姐,你……”乔珊被别人这样当众说出她的心思,感到一阵脸红。
“说你心里去了。”李娜加油地说,“乔珊,你的这种虚荣心早晚会害了自已。”
“就是,你这一套只能骗那些浅薄的人。做朋友和谈恋爱是有区别的,等李春旺好了,最好跟他说明。”甄珍说。
“你们今天这是干什么呀?开批斗会吗?”乔珊不满地说。
“乔珊,如果我们不是为了你好,就不会当你的面说这些。你已经不小了,应该把事情处理好才是。”王兰诚恳地说。
车间主任带来一个姑娘。高高瘦瘦的身材,一张年轻清秀而俗气的脸。
“呀?今天孙凯怎么这么精神?你媳妇又买了一套新西服?”车间主任开玩笑地说。
“是的,她去大连进货时给我买来的。”孙凯笑着说。
“看来找个干商业的媳妇就是比找干工业的强,人家多会打扮老爷们儿。”车间主任的话把车间里的工人都逗乐了。
一位工人开玩笑地说:“主任,你干脆把嫂子给休了,让孙凯的媳妇给介绍一个干商业的。”
“我倒没什么,就怕我儿子不干。”
“待会儿我就把你的话去告诉嫂子,让你晚上跪搓板儿。”
“你可千万别去告诉她,跪搓板倒是小事儿,我怕不让我上床倒是真的。”车间主任的话又把大伙逗乐了。
车间的主人严肃起来:“玩笑是玩笑,现在咱们说正事了啊。咱们车间来了一位实习生,她叫周黄英,在咱们这儿实习三个月,希望大伙多帮帮她、教教她。好了,大伙换衣服干活儿吧。”
大伙换上工作服,干活儿去了。
车间主任带周黄英来到孙凯面前:“孙凯,小周就由你来带吧。小周,这是孙师傅。”
“孙师傅好。”周黄英大方地打招呼。
“你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学这一行?”孙凯边干活儿边问。
“这行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女孩子干这行太脏了。”
“我是农村户口,只要能考上中专农转非我就满足了。干什么都比下地干农活儿强,要是我能分配在市里就更好了。”
“这倒是,市里怎么也比农村强。”
“孙师傅,你是不是刚结婚?”
孙凯笑了:“我女儿都三周岁了。”
“不像,孙师傅挺年轻的。你爱人是干商业的?”
“对,其实你们女孩子挺适合干商业的。”
“那倒没关系,要是我能留在市里,以后再往商业调。”
孙凯抬头欣赏地看了看这个不仅长的漂亮,而且很有心机的女孩。
王兰买了些营养品来到李春旺的宿舍。因为李春旺是孤儿,所以他一直住在单位的宿舍里。
“怎么样?好点了吗?”
李春旺见王兰进来,赶忙坐起来:“王兰姐,我……我没事了。”
“李春旺,这件事发生后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李春旺低下头。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你不仅仗着自己是唐山本地人,可以任意欺负外地来的新人。而且你把别人的自尊当儿戏,可以任意凌辱和伤害。你这样做不仅不道德,而且是非常残忍的。任何一个有自尊、有血性的人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下去的。上次你找人打石磊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要再做这样的荒唐事了,可你就是不听。如果上次的事公安局调查的时候我说了实话,该进去的是你而不是石磊。因为我看在你是孤儿的份上动了侧隐之心,但我绝不是袒护你,你不觉得你做事太不光彩、太不男人了吗?”王兰见李春旺诚恳地点了点头,停顿片刻继续说:“无论你听说过石磊在南方做过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没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