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拦住他说:“那可不行。我们知道你想当无名英雄,可我们不能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收你的钱物。最起码你也得把你的工作单位告诉我们。”
石磊只好说:“那就写振兴商厦吧。”
“好的,谢谢你啊。”
“不谢。”石磊说完上班去了。
“石磊,王兰呢?”楼部主任走过来问。
“她中午值班回家了。”石磊说。
“你们组谁知道她家住哪儿?”
“我知道,主任,你有什么事?”乔珊问。
“明天早晨咱们单位要到大连去进货,想通知她一下。”主任说。
“我今天下班还有事,石磊,你去吧。”乔珊说。
“我不知道她家住址。”石磊说。
“我告诉你就行了。”乔珊说。
“石磊,你告诉王兰早晨5点准时到单位集合。”主任说完走了。
石磊按照乔珊给他的地址来到王兰家敲了两下门,孙凯找开门:“你找谁?”
“这是王兰的家吗?”
“是的,你是?”
“我跟王兰是一个单位的,我叫石磊,我们主任让我通知她……”
“快进来,进来说。王兰不在家,在隔壁跟人家学数学去了。你坐,我去叫她。”
“不、不用,我告诉你就行了。明天早晨5点让王兰到单位集合,可能是去大连进货。”
“那你就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孙凯出去倒水。
石磊看着孙凯的举止心想:王兰的丈夫长的确实不错。高高的个子,端正的五官,健壮的体魄。但从他那平淡、呆板的眼神和粗俗的举止,就知道漂亮的外包装内没有深刻的内涵。不知怎么一种为王兰惋惜的心在隐隐作痛。看着王兰的家,床上、地下显的很零乱,但这种零乱透着一种家庭的温馨。大大的书架里排列着整齐的各种书籍,使整个房间散发着浓浓的书香,花架上油绿青脆的花和盆景,让室内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墙上那幅俊美、遒劲的隶书,透视着艺术的美。写字台上的地球仪和大大的笔桶里插着粗细不同的毛笔。从房间的陈设和布局中就能看出女主人的文化品位和修养。
“你是新来的吧?我怎么没听王兰说起过你?”孙凯端着杯水进来,打断了石磊的思路。
“是的,来两个多月了。”
这时小唤唤拿着一个本子从另一间屋里跑过来,喊着:“爸爸,我把这一篇写完了,你看看有错的吗?”
“好,爸爸一会儿再看。咱们家来客人了,快叫叔叔。”
唤唤认真看着石磊说了声:“叔叔好。”
“你好,你是小唤唤吧?小唤唤长的真漂亮。”石磊喜爱地前倾着身子拉着唤唤的小手说。
“叔叔长的漂亮,比爸爸还漂亮。”
唤唤的话把石磊和孙凯都逗乐了。
“好了,叔叔不打扰你了,让爸爸快给你看作业吧。”石磊站起来对孙凯说:“我走了。”
“再坐一会儿吧,王兰也该回来了。”孙凯客气地说。
“不了,王兰回来你告诉她明天早晨5点到单位集合就行了。”石磊边往外走边说。
“行,我知道了。”
“爸爸,妈妈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吗?”唤唤边在写字台上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来边问。
“妈妈上大连进货去了,得后天才能回来。”孙凯打开电视懒散地躺在床上看着。过了一会听不到唤唤说话,扭头看了看唤唤,见她在写字台上画着什么:“唤唤,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我不困,我把这张画儿画完再睡。”唤唤认真地画着,头也不抬地说。
“你会画什么?还不是瞎画着玩儿。”孙凯笑着说。
“爸爸怎么这样?妈妈和老师都夸我画的画儿好。”唤唤不服气地斜睨着父亲说。
“学画画儿没有用,不如算几道算术题呢。”
“不跟你说了,爸爸什么也不懂。”唤唤不满地说。唤唤画完,把画本和书装进小背包里。
孙凯看着唤唤的举动笑着问:“怎么不给爸爸看看你的画儿?”
“不给你看,明天让我们老师看,妈妈回来让妈妈看。”唤唤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唐诗递给爸爸:“爸爸教我背唐诗。”
“睡觉吧,爸爸困了。”
“我躺下,爸爸也躺下,在被窝里教我,妈妈就是这样教我的。”
“行,爸爸听你的。你呀,跟你妈妈一样,认准的事谁也拧不过你。”
孙凯帮唤唤脱完衣服,爷两个钻进被窝儿:“你说学那一首?”孙凯问唤唤。
“就学小弟弟和老爷爷的这个。”唤唤指着一篇图画说。
“这是《回乡偶书》,是贺知章写的。少小……”
“爸爸《回乡偶书》是什么意思?贺知章是谁?”
“这……这你就别问了,爸爸只教你诗的内容。少小离家老大回,念。”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念。”
“乡音无改鬓毛衰。爸爸,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爸爸不是说了吗,爸爸只教你诗。儿童相见不相识,念。”
“真没劲。妈妈教我的时候都给我讲每句诗是什么意思,爸爸也不会讲。”
“那就睡觉吧,爸爸困了。”孙凯放下书搂着女儿。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后天妈妈就回来了。睡吧。”
王兰从大连进货回到家,孙凯正在做饭。
“做饭呢?”
“啊,你回来了。”
“妈妈……”唤唤张着两只小胳膊扑到妈妈的怀里。
王兰抱起女儿亲着女儿的小脸儿:“唤唤想妈妈了吗?”
“想。”唤唤紧紧地抱着妈妈回亲着。
“你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王兰拿出一件漂亮的毛衣。
唤唤高兴地睁大眼睛喊着:“呀!真漂亮,妈妈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来,妈妈给你穿上试试。”王兰给唤唤穿好,端详着女儿,“太漂亮了,快去让爸爸看看。”
小唤唤跑到厨房喊着:“爸爸,你看我漂亮吗?”
孙凯看着漂亮的女儿,高兴地:“唤唤真漂亮。”
“饭做好了吗?”王兰问孙凯。
“做好了,吃饭吧。”孙凯把炒好的菜放在桌子上。
“我给你买了一套西装,你洗洗手,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行。”孙凯洗完手来到房间。王兰帮孙凯穿上西服,欣赏地:“挺合身的。把裤子再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孙凯边换裤子边说:“只要上衣合适,裤子一般都没问题。”
王兰点头称赞地:“别说,你穿套装挺精神的。”
“爸爸真漂亮。”小唤唤也在一旁拍着手说。把王兰和孙凯都逗乐了。
“你没给你自己买一身衣服?”
“没有。我买了一套成人高考的书。”
“多少钱?”
“二十八块六。”
孙凯一听就急了:“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这书不顶吃、不顶穿,而且花那么多的钱。一个月准许你买一本书已经够意思了,今天又花这么多钱买一套?这书架上的书还不够你看的?你又花这么多的钱……”
“你还有完没完?我高高兴兴地为你买来衣服,为的是让你高兴。我买书不买衣服,我并没有抱怨穿的不好,你怎么……”
“可你是我媳妇,你出去也代表我。我不愿意你穿的漂亮点儿?你整天给我和唤唤买衣服,让我们爷俩穿的这么好,可你整天就穿这身工作服,外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似的。其实你的消费并不比我低,只是没用在正地方。买吃的对身体有好处,买穿的能让人体面,可你买这一堆书,占屋里一大面墙只不过是一堆废纸。再说,你穿上好衣服比谁都有气质,我……”
“孙凯,你有你的活法儿,我有我的活法儿。我不再试图改变你跟我一样看书、学习,但你也别强求我跟你一样,只为吃穿活着。”
“可你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你是能当做家?还是能当科学家?”
“我就是当不了作家和科学家,也不能让我的女儿有一个愚昧无知,却还自得其乐的母亲。”
“你少拿儿女说事儿。我女儿上学有老师教,现在孩子最需要的是妈妈能天天陪着她。”
唤唤吓得哭了起来:“妈妈、爸爸别吵架了,妈妈、爸爸不吵架……”
“唤唤不哭,妈妈、爸爸不吵了。”王兰抱起唤唤。孙凯看着疲惫的王兰心软下来:“把孩子给我。”唤唤懂事地投入爸爸的怀抱。“我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把多半钱花在我们爷俩身上,你自己节俭。可我看着跟你年龄相仿的女人都穿的那么漂亮,我回家来看你穿的总是这几件衣服,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再说,你穿上好衣服比一般的人都有气质。”
“我也知道你疼我,可你却不知道买一本好书,得到的精神享受是一件好衣服所不能相比的。你说我穿好衣服比别人有气质。其实人的气质是一种内在知识、品德、修养的综合反映,而不只是穿上件好衣服就有气质了。”
“算了,你不听就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了,快吃饭吧。”孙凯不耐烦地说。
“王兰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甄珍问王兰。
“昨天晚上回来的。”王兰说。
“王兰姐,进什么好衣服来了?”李娜问。
“有我穿着好看的吗?”乔珊问。
“这次进的衣服款式比较新颖超前。而且很适合乔珊穿。”王兰笑着说。
“那当然,别人都说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乔珊得意地说。
“往华丽的外包装里面装点儿货真价实的东西会更有意义些,你不觉得吗?”石磊不屑地说。
听了石磊的话甄珍和李娜都笑了。
甄珍忽然想起了什么:“王兰姐,咱们单位不知道是谁往民政局捐了十件新买的棉大衣和一千块钱,今天领导查了半天也没人承认,你说怪不怪?”
王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石磊,他俩的目光碰触到一起,石磊忙把目光移开。王兰理解地微微一笑。
乔珊不解地说:“我看这样的人就是钱太多了,要不然怎么会舍得……”
“乔珊,你没有这个境界就别说这样的风凉话,好不好?”甄珍说。
“就是,不是地震的时候别人给的一块塑料布、一根黄瓜、一碗水都当宝贝的时候了?”李娜不满地说。
王兰和石磊都没有说话。
乔珊给自己解围:“王兰姐,咱们什么时候把新货摆上?”
“咱们明天点货,把货点完了再上货。”王兰打着交款单说,“咱们这个月比上月又多卖了三万多,太好了。”
“你进的服装适合不同层次的顾客,所以我们的回头客也越来越多。”石磊说。
“就是,我的同学现在都来咱们组买衣服。说咱们的服装新潮而且价钱比别处还便宜。”李娜说。
“不只是我进的服装好,你们四个人的服务也很到位。昨天我们几个组长和薛主任在车上还夸你们四个了呢。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四个让我省心。所以我们才卖这么好。说心里话,我很感激你们。甄珍,咱俩现在把库房点了吧?”
“行。盘点表我已经抄好了。”甄珍拿着盘点表跟着王兰走了。
“石磊,你是不是很欣赏王兰姐这样的女人?”乔珊问。
“问这个干什么?”石磊警觉地说。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一个人就像一首歌,低级庸俗的歌曲和低级庸俗的人一样不值一提。一般的人只是一首不能给人留下太深印象的流行歌曲,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春、美貌的消失,再也没有什么魅力可言。而有的人却像一首流芳千古的名曲,无论什么时候唱起来都是那样气壮山河、荡气回肠、振奋人心。因为人格的魅力是永恒的。”
“我问你王兰姐这人怎么样,你说歌曲干什么?真是个怪人。”
石磊无奈地摇摇头。
石磊下班回家,看到父亲手提两个大旅行包站在家门外向路上张望着。
“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接您。”石磊说着放下车子,接过爸爸手里的提包,开门让爸爸进去。
“我刚回来的时间不长,怕耽误你的工作,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你临来时看见立娟姐和毛毛了吗?”
“她们母女一直送我上火车。还有李川、张亮、马顺他们三个。他们直怪你不给他们打电话,手机也不开。你回来换一种方式生活很好,不过也没必要跟他们断绝关系。通过相处我觉得他们并不是坏孩子,该跟他们保持联系。”
“我不想联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对了,你娟姐还给咱们爷俩每人织了两身毛衣。一身厚的,一身薄的。真难为她的一片心。”石伯年坐在沙发上问:“怎么样?工作还好吧?”
“就那样吧。”石磊给爸爸沏上茶,无所谓地说。
“我这两天安排安排,抓时间到你们单位了解了解你的工作情况。”
“有什么可了解的?多事。”石磊生气地说。
“我了解你怎么了?你怕我了解你吗?”
“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非要你在后面指手划脚的。”
“你要是争气还用得着我这么操心吗?我之所以把你调回老家,就是让你换换环境,希望你从头儿开始,重新做人。”
“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开口闭口重新做人,你还有没有别的可说了?你给别人留点自尊好不好?”
“你要是真那么有自尊,就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事来,你还……”
“爸,您今天刚回来,我不想跟您吵。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在火车上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做着吃吧。”
“那我就不吃了。我去睡了,明天还要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