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窗帘在风里颤抖,从腐朽的窗户罅隙里灌溉进来的风,充满了悲怆。
阳光从干净的玻璃里透进来,照亮了半个房间。
影子和阳光在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分界线。
消毒水的味道在冰凉的空气里嚣张地弥漫。
林梓睁开眼睛,无数模糊的重影渐渐重合。
喉咙像被无数个钩子来回拉扯。
顾嘉楠递过来一杯水,“醒了?”
他背对着阳光,脸被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林梓看不清他的模样。
“谢谢,”林梓伸手去接住水杯,却被插入血管的针扎得叫了起来。
顾嘉楠帮她把床摇起来,“医生说你食物中毒,你吃什么了?”他把水杯递到林梓嘴前,“你家人电话多少?我帮你联系一下吧。”
林梓用另一只手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不用了。”
“你还要住几天,总要有人照顾你。”
林梓低着头不说话。
走廊里小推车滑过地面的声音,在耳朵里如此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林梓小声地说,“我手机没有密码,你看哪个能打的通吧。”
声音像在风中撕裂的柳絮。
顾嘉楠突然感觉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
明明还在九月,却感觉身处冰天雪地。从嘴里呼出的水雾像烟一样从眼前散开。
顾嘉楠坐在走廊上,林梓的手机里只有三个联系人。
张琼如的。崔哲铭的。鹿鸣的。
电话簿下被留下长长的空白界面。那种叫做孤单的情绪突然从顾嘉楠心里漫开,像一杯墨水从纸上摊开。
有人说,人的灵魂有二十一克。那孤单的人的灵魂会不会更轻。
轻到连死的时候,灵魂都无法挣脱出去,就这样一直圈禁在躯壳里。
比羽毛还要轻。
顾嘉楠拨通张琼如的电话。
话筒里的女机器人不停地重复,“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又拨通崔哲铭的电话。
被挂断。
“妈逼的。”顾嘉楠皱紧眉头。
从门缝里看去,林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白色的床单在床的边缘拖的很长很长,像被入殓的尸体。
“妈逼的,要是再没人接,我就不管了。”
拨通鹿鸣的电话,几秒后被人接通。
“喂,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
“我是她同学,她生病了。”
……
顾嘉楠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备注人:顾嘉楠。
林梓看着窗外,枯黄的枫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飞机在灰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然后又被吹散,变得模糊。
林梓记得,自己以前也住过院。具体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可能是三年级,也可能是四年级。
那一次,好像是林宪祖和张琼如一起带她去的医院。
太遥远了,像玻璃窗里的花朵,渐渐枯萎,粉碎。
顾嘉楠进来把手机放下,说:“你爸妈说现在有事,可能会晚点。”
林梓低头冷笑了一声,头发从她的眼角垂下。
“是没人接吧。”
顾嘉楠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大风把那几片枯叶吹落。它们会经历一个漫长的时间,被分解,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