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兴一见陈福栽下房去,知道已经暴露,大喝一声,撞进房内。杨露禅见师父已动手,毫不迟疑,立即跳了进去。
剑艾一见猛丁丁闯进两个人来,知势不好,立即从怀里抽出一个精巧的兵器,这兵器金光闪闪,耀人眼睛。
陈长兴定睛一瞧,是一个金算盘,颗颗算盘珠都呈葵花形,有一本书那么大小。
高剑艾舞动金算盘直扑陈长兴,高剑艾的两个随从各抽宝剑抵住杨露禅。
陈长兴不慌不忙,在右手掤发劲之后,左后蓄住的左拳犹如弓弦脱扣一般着击抖出,朝高剑艾的胸口击来。
高剑艾也不示弱,将金算盘轻轻一挡。
陈长兴有生以来还未见过这种奇妙兵器,不敢轻敌,恐其中有诈,于是抽回左拳;一招"玉女穿梭",转身一靠,一招"回头当门炮",攻击高剑艾的后脑。
高剑艾忽地一个旋风脚,一弯腰,左足去踢陈长兴的面门。
陈长兴见她的脚法十分漂亮,知是鸳鸯脚。这鸳鸯脚相传是宋代名武师陈西周侗所创,分为上、中、下三盘,上盘有十八趟燕青翻子,六趟寸翻子,六趟小翻子,八趟大翻子。中盘为十八趟翻子影,亦称罗汉影。下盘有"梅花落地"、"醉八仙"等。高剑艾使的是下盘鸳鸯脚的"梅花落地"势。
陈长兴眼明手快,躲过对方的鸳鸯脚,双拳举双掌,一招"风扫梅花",双掌朝高剑艾击来。
杨露禅与那两个女贼打得难解难分。陈耕耘在一旁看了,只能着急,不能帮忙,叫苦不迭。
杨露禅赤手空拳与两个持剑女贼拼搏,他又得躲过剑锋,又得趁机进攻。两个女贼武艺娴熟,劲头十足,连连联手进击。
陈耕耘见杨露禅太极拳功夫还不够到家,生怕他有个闪失,于是在旁边教招,他接连喊道:"高探马!倒骑麟!穿心肘!海底翻花!……"
陈耕耘在一旁指点,杨露禅心领神会,愈战愈得手。两个女贼见了,分外气恼。其中一个抖剑朝绑着的陈耕耘刺来。
剑尖眼看要刺到陈耕耘的胸口,那女贼忽然软绵绵倒下了。原来陈长兴在一旁看到陈耕耘情势危急,急忙发了一镖,正击中女贼后背。
高剑艾见死了一名亲随,愈发眼红,抖擞精神,一招"千斤坠",朝陈兴长砸来。
陈长兴犹如狸猫,灵巧地一跳。顺手挑了绑在陈耕耘身上的绳索。陈耕耘解脱出来,如龙得水,似虎生翼,一招"窝里炮",朝高剑艾扑来。
高剑艾见陈耕耘、陈长兴父子联合围击,自知难以抵敌,一甩金算盘……
陈长兴看到亮光一丙,知道不好,大叫一声:"看好!"父子双双紧伏于地。
高剑艾扭动了金算盘的机关,两颗算盘珠劲发,各朝陈长兴父子咽喉击来,幸亏陈长兴父子动作迅捷,暗器未能奏效。两所金算盘珠深嵌于墙壁之中。
只听"哐啷"一声,高剑艾犹如一只白鹤,破窗而出,转眼即逝。
留在屋内的那个女贼见高剑艾逃遁,有些慌张,被杨露禅一脚踢翻在地。杨露禅正要上前结果她的性命,被陈长兴拦住。
那女贼自知难逃,立刻跪伏在地,乞求饶命。
陈长兴问道:"随同我们来的一个女子现在关在哪里?"
"就是那个从陈家沟来的姑娘吗?"女贼身子发颤儿,汗流满面。
陈长兴回答:"正是。"
"在后面的水牢里。"女贼惶恐地说。
陈长兴让那个女贼带着,下了楼,走出雕花楼。一出楼门,见地上趴着一个人,正是陈福。
陈长兴慌忙扶起陈福,见他气息全无,头上淌着鲜血。
"福子,福子!"陈耕耘大叫着,摇撼着他的肩膀。
陈长兴扒开陈福的头发,见上面钉着一枚葵花形的飞镖。
几个人把他掩埋在院中,然后随着那女贼来到后面的几楹房屋前。女贼按了一下门上的机关。门开了,陈长兴等人闻到一股血腥味,铁栅里,有个女子吊在那里,半截身子浸泡在水中。
"玉娘!玉娘"陈长兴叫着,那女子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身子动了一动。
杨露禅慌忙上前,砸开铁栅门,跳入水中,上前一看,正是陈玉娘。她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杨露禅抱起陈玉娘,陈耕耘上前解了绳索,几个人出了水牢。凉风袭来,陈长兴见陈玉娘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便对那女贼说道:"你去找一身衣服,给他换上。"
杨露禅背着陈玉娘,几个人又走入雕花楼。那女贼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女人衣服,陈长兴道:"咱们男人先避一避,让她给玉娘换换衣服。"
陈长兴、陈耕耘、杨露禅三人退到另一间房屋里,由女贼给陈玉娘换衣服。
陈长兴等三人正在商讨如何冲出高家,只听陈玉娘屋中"噗通"一声,陈长兴叫一声"不好",几个人冲了进去。但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是陈玉娘,是那个女贼。陈玉娘穿着换好的衣服,斜倚在椅上,她吃力地叫着:"叔爷……叔叔……露禅……"
陈长兴见陈玉娘醒来,十分高兴,关切地说:"你受苦了……"
陈玉娘恨恨地说:"这伙挨千刀的,她们把我关在水牢里,不给吃,不给喝,想把我活活饿死泡死!"接着,她把那天如何潜到这里,如何遭到暗算叙了一遍。
陈长兴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离开高家,大家从后面走。"
陈玉娘身体虚弱,由杨露禅背着,一行人鱼贯而出,出了剑艾园。正见前面火把通明,人头攒动,有一个人骑着马而来,那骑马的人来到陈长兴等人面前,翻身下马,原来是高家的那个老家人。他朝陈长兴等人一抱拳说:"小姐年轻幼稚,多有得罪,老爷特派我前来谢罪。我们久仰陈家沟大名,老爷备了五万两白银,想送给诸位,做为陪罪的礼物。老爷还让我请诸位到黄葵堂一议。"
陈长兴怒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我们是乡里人家,世代安居乐业,安分守己。我儿陈耕耘以保镖为业,前不久接了天津穆老板的差使,押送嫁妆。没想你家小姐巧设阴谋,将我儿子劫持此处,接着又扣了我的侄孙女陈玉娘,想致她于死地。你们居心何在?!"
老家人陪笑道:"这都不是我家老爷所为,而是小姐一时糊涂,冒犯了诸位,实是罪该万死。"
陈耕耘道:"我的邻居陈福已遭你们暗算,死于非命,这又如何论处?"
老家人回答:"待我禀告老爷,举行厚葬,并发抚恤白银给死者家人。"
陈长兴道:"事到如今,你家老爷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我们要回家了。"
老家人笑道:"并不是找你们的麻烦,而确有要事相告,我若有隐私相瞒,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陈长兴见高家家丁云集,又见玉娘虚弱,只好同意去见高鹏。
一行人随着老家人穿堂过院,来到一座高大的楼阁前,楼阁匾额书"黄葵堂"三个金黄大字,有龙、狮、虎、豹各种动物造型的图饰,两侧有一对联,左联是:"上溯秦汉闹黄葵时,宝刀不老,躬为商,曲为文,任后代雄才辈出,震我家风。"右联是:"高踞苏州第一风流,书香不衰,江为襟,湖为带,看从此秀逸不减,传我佳声。"
老家人引陈长兴等人进了黄葵堂。高鹏身穿一件雪白的袍子危襟正坐于正中书案之上,两侧有十数个坐椅。
高鹏喝道:"诸位光临,不胜感激,请入座。"
陈长兴陈耕耘父子坐于左侧,杨露禅扶着陈玉娘坐了右侧。老家人恭恭敬敬地侍立高鹏一侧。
大堂内烛影摇曳,忽闪不定。
大堂正面壁上绘着百虎图,群虎纷争,各呈雄姿,或跃或卧,或立或仰。
陈长兴感到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浪,迎面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高鹏的声音在大堂之内回荡:"今晚我请诸位前来,有一事相求。小女愚昧无知,抢劫了陈家公子,使他受了委屈。但从根源上来讲,也出于一番好心,她见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又兼武艺出众,但公子另有它图,也就罢了。没想陈家小姐又误入小女之手,受尽委屈,高家实是有愧!"说着,朝老家人一努嘴。
老家人会意,急忙上前打开已置于案前的巨箱,银光闪烁,分外耀眼。
高鹏说道:"这是特备的一点薄礼,以示赔礼道歉。"
陈长兴道:"礼物我们不能收,你有话尽管说吧。"
高鹏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黄葵帮的帮主,黄葵帮与水澳帮世代积怨已深,在江湖上互相拼杀,各有死伤。我想老老实实做生意,并不愿与水澳帮帮主穆天真为敌,于是想娶穆老板的女儿穆小凤为妾,以结金兰之好。不想小女不愿让我娶妾,于是率领亲随,抢了穆老板的嫁妆,杀了穆老板的千金,闯下大祸。如今水澳帮就要大举进犯,一场血战不可避免。水澳帮的人已经杀了我的老婆,取了人头,他们已潜入我家。我久闻陈家沟的威名,久慕陈老英雄的武功,想请陈老英雄父子、师徒,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如何?"
陈长兴道:"高老先生不知,我陈长兴久离江湖,一直隐居家中,专从农事,图个清静安乐,不愿过问江湖的是非曲直,我的儿孙也不准加入江湖上的帮会暗道,只是正正经经地凭本事吃饭。高先生的盛情,我们断断不能接受。"
高鹏又说道:"江湖上有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陈老先生连这个忙也不肯帮吗?"陈长兴回答:"这不过是你们帮会之间的摩擦而已,没有什么平与不平之分,我们只好告辞了。"
高鹏拍案大怒:"这些天你们吃我的,喝我的,每天一日三餐,鸡鸭鱼肉,难道连这一点面子也不给吗?"
陈长兴也慷慨激昂地说:"我的儿子被你的女儿千里迢迢劫持到苏州,每日捆绑没有自由,每日听你女儿淫词浪语。我侄孙女又被你女儿掠去,关在水牢之中,浑身被水浸泡,不给喝一口水,不让吃一口饭,每日悬吊着,若不是我们及时抢救,恐怕已入黄泉。我们的行动受到你们监视,如今家也不让回。我的邻人陈福被你们的人用飞镖射死,栽于楼下,这难道就是你们的盛情款待吗?!"高鹏听了,一语不发,忽而"嘿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们就休想回陈家沟了!"
陈长兴正要回话,只觉身子下沉,还没等他纵身,已落入下面的暗室之中。陈耕耘、杨露禅、陈玉娘也落于室中。原来这是一个活动大堂,下陷后上面的墙板自然合上,坚如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