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檐下的灯笼点了起来,烛光照着红红的图案,光线落在地上,摇曳着冬日里难得的温情。
赵雁来主仆四人坐在炭盆旁边,商量着做些什么年夜饭。
听春姿、春伴叽叽喳喳地说着,赵雁来才知道,本来这两个丫头是自己的陪嫁贴身丫鬟,在府里算是一等丫鬟,将来是可以做通房的,平时里洒扫、厨房里的事是从来不做,也不大通晓的,只是这两个月来,跟着自己被下放到这偏院里,周家可恶,又不安排粗使丫头、打杂的老妈子过来,两人只得在吴妈妈的指导下,边学边做,还闹了不少笑话。
亏得有身边这个奶娘吴妈妈,在这苦难的日子里像佛前那盏永不熄灭的灯,给大家以坚持下去的勇气。
赵雁来早窥见了吴妈妈房里的佛像、香烛以及那盏长明灯,听到了吴妈妈喃喃的念经、祷告声,知道她是信佛之人,这些日子为了自己更是发愿要念万遍《金刚经》,点一百零八日长明灯。
自己清醒那天晚上,吴妈妈更是在佛前跪了一夜,只道老天开眼、佛祖有灵,择日定到寺里还愿,施舍自己三年的月钱做功德。
这样一个善良的、对自己无比关切的老太太,自己如果不能给她的将来一个保障,也太对不起她了。
正想着,听春伴在旁说道:“那鱼一定要有的,年年有余!”忙集中精神回到这年夜饭的安排上。
原来这里过年的风俗跟自己前世也差不多。
过年前洒扫除尘,送灶王爷,贴春联,置办年货;年夜饭里一定要有整鱼整鸡,菜色要有整十个,寓意十全十美;年三十夜里大家一起守岁,包饺子,边包边说些吉利话,煮面条和饺子一起吃,寓意金丝钩元宝;年初一大家都穿新衣,给小孩子发压岁钱,给下人发红包。
大家说了一会儿,定好年夜饭的菜色,方才各自去睡了。
赵雁来关了门,坐在红木条案旁,把灯花重新剪了一剪,把蜡烛移到镜旁,仔细地打量着镜中的那个女子。
看着菱花镜里那张憔悴的面孔,赵雁来微笑了,自己好歹还活着。
镜中的女人,黑鸦鸦的头发,尖尖的下颏,两道秀气的眉毛,透着水色的双眼,颇有几分像前生的自己,只是更纤弱一些。
看来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也是跟自己前世差不太多,人与人之间同样充满着爱怨嗔痴、离愁别怨、尔虞我诈、势利心机,只是不知自己将来还会面对些什么,应不应对得过去。
前世自己能依靠的母亲,充满自己寄托的儿子,都已是过去,现在自己无依无靠,活下去的目的只有一个--为自己好好活着,那些遥远未知的将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回想前世,赵雁来不禁感慨:说实在话,其实婚后那些日子,也就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钱理人除了儿子和一个名义上的家以外,什么也没有给自己,自己不也都坚持过来了吗?
她伸手指在镜面上划过:“赵雁来,我们一起面对未来吧。”
这年,就在鞭炮声声中,来了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