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风、无月。
杨妧今天睡前被戈惟按着做了好久的仰卧起坐,现在正熟睡着。
戈惟却离开家,循着夜色,悄无声息。
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一户已然安眠的人家。待戈惟进去,客厅的灯光却突然亮起,房子主人正端坐在沙发上。
戈惟没动,那灯是谁开的……
沙发上的人,长相虽秀气,神情却满是嘲讽。本该半绾的长发,柔顺的垂着,遮住大半张脸。“还不敢现身吗?现在就我一个人。”
那人不耐,却看见自己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围巾悬在空中、稳稳的停在她斜上方。
端坐的人眉头微蹙,有些疑惑,有些恼。干脆也不说话,想让擅自动用她围巾的人先开口。
戈惟跟她对峙,四周静谧,窗外偶有风声。围巾一动不动,沙发上的人却一再变换姿势。这次没有不解,满是恼怒,“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
“是你找的我。”一句话,颇为冷淡。“说什么都快点吧,我得早点回去叫她起床。”
“姓司的我告诉你!你离她远点儿!这次老子投错了胎成了个姑娘,但那也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呵、你怎知我肖像不得?”
对方语气也冷下来。“她喜欢男人,她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你……现在也是个女的。”而且谁告诉你她喜欢男人?“你对她,不过是弟弟。或者儿子。”
气结!“既然她现在没事了,那为什么你还不离开她……”隐忍压抑。
“……”我答应过,她这辈子都会平安顺遂,一辈子还没完。
沉默到夜沉如墨,天将破晓。
戈惟拿着围巾,实在没有耐心了,大步走向窗户。
“等等!我还会联系她,你、小心点儿……
戈惟笑了:“你?算了吧。一个只有分辨能力的人。”
“是,我现在不必从前,那还不是因为你!”讲到这里声调略大,稍平复:“但是你不认为分辨出来,再剥夺,这样很好吗?”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卡顿一下,尔后继续“我可以辨别,…杨妧能剥夺,不比你这个只会打的好多了么。”
戈惟转过身,那人听见动静,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至于几世的记忆,大家都有,我跟杨妧都两三百年了,我们才相配,你还太年轻;虽说现在大家都好好的,但你到底杀过她,她该恨你!”
戈惟拉开窗帘,看夜幕褪色,最后说一句:“三百多年不存在了,她还有不到两个月满二十六岁。”
——我杀了她,也杀了你,但我又救活了她,也拯救了你。她不会恨我。最多……不喜罢了。
杨妧仍然熟睡。戈惟静默的看着她,“刚才见到温可了,你曾经的弟弟现在是你妹妹了;”
“她说我害死的你,也确实没什么不对;”
“她说你们才般配,但我知道你只把她当成小屁孩儿;没个强大的人保护你,怎么行呢?”
——你抱过我,吻过我……我比温可还要年幼,你把我当什么呢……
“都吻过了哪还能当你是小孩子……”原本一个人的独白突然多出一道声音,黏黏腻腻的,完全就是哼唧,一听就没睡醒。
“!!”戈惟记得自己分明对她动了手脚,她没解开,杨妧不会醒来的!试探的问,“醒了?”声音虽然依旧平静,像那天抹到杨妧脸上的清凉油的味道。
“嗯,你刚才嘟囔什么呐……没听清……”有气无力的。
戈惟装傻:“什么?我刚才看了下时间,还能睡半个小时——我没说话,你做梦。我去准备早饭。”
杨妧含含糊糊发出一个音调,又栽回去睡着了。
戈惟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杨妧却没真正睡着。
——好像真的吻过,还是捧着脸亲的。脸上有点肉,蛮可爱,跟她的声音一点都不符……
害死了谁啊?
温可,可温,周可温?但我弟弟叫杨唐元啊……
杨妧准备出门晨跑了,戈惟突然问她:“你今早说梦话了,记得吗?”
——干啥呢?试探我?我要说记得就得失忆?“嗯?是吗……我好像确实坐起来过……我还说梦话?说的什么?”
“没事,嘟囔了几句,没听清。”
——呵,早晚你得给我说明白。
……
杨妧就差吐舌头了。“戈惟……这套衣服有点厚、还紧!我不行了……”她哼哧。
杨妧跟着她,让她继续跑,再十分钟。突然,她从杨妧颈间看见一截藏青色,“你好像没有换下睡衣。”
“!”那怪不得,难受……戈惟不说还好,杨妧一知道自己穿了这么多层衣服,就难受!呼吸即刻紊乱,跑的却更快一点儿,她想早点儿回家换衣服。
今天的太阳是清朗的,这个冬天没怎么下雪,雨也稀疏。正是干燥的时候——杨妧在前面跑的好像有虫趴在她身上,戈惟在后面好笑的看着她。
……
“啊,锻炼可这么久,我要是还不长个儿,戈惟你就对不起我……”她们元宵节后又在那边住了十几天,才回到杨妧的公寓。杨妧彼时正在照镜子。
戈惟:自己多老了心里没数。“没事,你比我高。”虽然不会再长高了,但是杨妧气色红润了不少,前两天偶然碰到周可温小医生,她还夸杨妧越来越漂亮了呢。
杨妧听着戈惟的话,突然想到什么,“那个刺绣……你说我去学一下缝扣子,把一块布给你缝上扣子,你能穿吗?”
“试试……”
杨妧拿来一双有鞋带的鞋,把鞋带拆掉,再一个个穿回去——“穿一下!”
穿上了,然后……鞋子消失在戈惟经手的一瞬。
“哦~!”杨妧又想起什么,摸到戈惟,拉着她走到房间,翻出之前为了学刺绣买的针线,又找到一个不知道从哪掉的缝制纽扣,随手拿起一件自己的衣服,胡乱往上缝颗扣子,递给戈惟——
“来来来!”
一碰到,就没了……
杨妧乐坏了,夸张的双手掩着嘴,瞪大眼睛,冲着戈惟发出欣喜的用嘴吸气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睿智!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戈惟看着杨妧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大盒子花花绿绿、方方长长的…纽扣。
等她激动完,戈惟说,“今天你做饭。”
杨妧张口想反驳,戈惟先她一步“我今天,给你做了一天策划案。”
“……好嘞!你过来,”杨妧一囧,随即拍了拍床沿,示意戈惟坐过来。“穿上了吗?”
“嗯。”
“你头呢?”
当然不可能把头凑给她,就碰了碰手。杨妧精准的找到她头的位置,揉一下头发,就捧起了戈惟的脸……
然后就笑。“这么软的脸,为什么这个脾气?话少木讷!”
戈惟皱了皱眉,想弗开她的掌。
……没人再动,血液都凝固了。杨妧捧着戈惟的脸,唇瓣轻触额头,抿唇一笑,接着用下巴摩挲她的鼻梁。
虽然说同床共枕搂搂抱抱也有一阵子了,但那些都太轻浮;
今日这般,突然短暂,也不怎么稳重……但戈惟就觉得,刚才杨妧、是珍重的。
戈惟呆,杨妧笑。“我去做饭,一会儿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