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戾营的一处营房内,一个军官打扮的中年人在屋内负手踱步,正是三年前与林珺在万兽堂会面的赫风。
他手里攥着张防水的厚重皮纸,显然是军中急报才会用到的材质,纸上墨迹的落款,是鬼夜哨的梁烈。
这急报上的内容,足以让这个在北营任职四十年的老将军惊愕,便急忙来寻颜将军,谁知守卫说颜将军刚刚外出巡视。
卫兵给赫风沏了杯上好的茶水,满脸堆笑的同他说赫老将军若有急事,可在此稍等,通常情况下不出两个时辰将军就会回来。他心中烦闷哪里等得及,便在这房内来回踱步消磨时间。
正在此时,轻快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掀开布帘进来个容貌俊秀的少年,正是颜将军家的公子颜郁离。
“赫伯,您怎么在此啊?”颜郁离和煦的笑着,这赫老将军原是父亲在蜀南营的上级,二人相识多年,关系甚好,郁离这个名字就是赫风起的。
“呵呵,我倒要问问你。”见这模样俊秀的小侄,赫将军抖着他说道:“又为何来烦扰你父亲。”
“可不是我主动要来寻他老人家,我也是刚从永夜城赶过来,父亲差了个传令兵,让我赶快来寻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哦?你去永夜城是又去找林珺那丫头了?”
“嗯,算是吧,我确实是去了林府。”颜郁离扶着膀子活动酸痛的手臂,总不能说是我刚刚帮随从做完凶兽的融合吧。
此时的颜郁离,刚刚从林府赶回来,邱牧从昏迷中苏醒后,又让张远山探查其脉象,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凶兽的融合过程竟如此快速的做完了,这也让颜公子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因为自己当时的冒失,让邱牧丢条性命。
“你和林珺的婚约,我也听你父亲同我说了,林珺那姑娘虽生的刁蛮,但大事的对错从来都分的很清楚,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颜郁离挠了挠头,眼前的这老将军,和自己说起话来倒像个慈祥的长辈,忙满脸堆笑的说了晚辈明白了之类的话。
“赫伯,话又说回来,您来找父亲是有什么是么?不晓得和父亲把我找来为的是不是同一件。”
“应该不是,我这封急报,是刚刚收到的。”赫风摊开了手中的皮纸,拿给颜郁离看,又说道:“我总觉得的最近这段时间,接连出现了很多怪事,直指的都是北域的蛮族,所以来找你父亲商量一下。”
颜郁离看着手里的急报,神色惊异的说道:“这信上写的,是说鬼夜哨生擒了个蛮子?”
鬼夜哨他是曾经去过的,哨所校尉梁烈,本就是颜薄云将军从做校尉是就带在身边的副官,平时见了面颜公子也都喊他一声梁叔。
“不错,不过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蛮族高层所指派的斥候,梁校尉也对哨所周边加强了搜查,目前还没有别的发现。”
听赫风说起蛮族高层四个字,颜公子不禁失笑道:“那蛮子们在几百年前就被我大燕国赶进了北域,那地方比永夜雪山上还要寒冷,那些逃窜去的蛮族,现在连侵扰我们哨所的小股队伍都组建不起来,怕是都剩不了几个了。”
“轻敌乃是用兵大忌,良将用兵,要时刻做好狮子搏兔的准备。”赫风正色道:“更何况那是曾差点将燕国侵吞的蛮族,或许是战争过去的太久了,以至于你这样出身军人家庭的孩子,都会觉得蛮族的威胁是杞人忧天。”
颜郁离被突然的训斥说的面红耳赤,连忙站起来躬身拱手,说道:“晚辈谨记赫伯教诲,不敢再有任何轻纵的心思。”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个浑厚的男声:“你又是说了什么蠢话,被你赫伯训斥了?”
布帘掀开,正是颜薄云,他几步走进这屋来,恭敬的冲赫风拱了拱手,道:“正赶上有些急事要忙,让老将军久等了。”
赫风拱手行了礼,又说了些寒暄的话,便切入了正题。
“薄云啊,我这次来,是为了给你看这个,这是火信营刚送来,是从山上的鬼夜哨发来的急报。”
颜薄云将急报看完,倒不像公子那般惊讶,反倒从桌上也拿出一张皮纸,说道:“这是我一个时辰前接到的,碰巧也是从鬼夜哨发来的,他梁烈那今天倒是很热闹。”
“有三个哨兵被人杀了?”赫风皱着眉头思索道:“依这信上所描述的,这动手的人,手段还非同一般。”
“没错,我刚才就是去了一趟圣法营,问了问天师堂派来那几位的看法。”颜薄云眯着眼睛说道:“顺便也问了一下他们的行踪,应该不是他们动的手。”
“薄云你糊涂啊,虽然你和盛王爷在朝堂上素有不和,可他又何必大费周章派人上山,只是为了杀几个哨兵呢?”
颜薄云摇了摇头,说道:
“目前在北营能查到行踪的,且能使出这种精巧手段的,除了天师堂几个,便是些来来往往去过永夜城的闲散修士。如果不是他们,极有可能暗处还有一股修士组成的势力,这才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更麻烦的是,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个蛮子?”
“我问过那传令的兵丁,说他从鬼夜哨出来前,那蛮子已被收押在鬼夜哨的土牢内,虽也施展了些拷问的手段,但还没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不管怎么说,最近这几年反常的迹象越来越多,先是三年前,一向喜欢在极夜期侵扰我们哨所抢粮的蛮族队伍突然没再出现过,再到那神神叨叨的张天师,在朝堂上冲文武百官说起的大凶卦象,再到现在被杀掉的三个兵丁和被生擒的蛮子。老将军,我总觉得,有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加强巡视,防患于未然了。”
“嗯...”颜薄云点了点头,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把儿子唤来的由头,又开口说道:
“我刚才从圣火营出来后,又起了趟铁甲营,原想去找你。”
颜将军的语气渐渐有些透露些不悦:“王都尉却说你不在,问你的去向他也是吞吞吐吐的,最后才说的实话。说是你这几天整日的找不到人,营里的事情也未曾管过。今天还去了永夜城,你这代管的铁甲营副都尉,就是这么做的?”
见父亲动怒,颜郁离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孩儿是因为婚约将近,这几日频繁的去了林府同林珺商量,故而误了营中的事情。”
“胡闹!”颜薄云大怒,喝到:“你虽是我颜薄云的儿子,可你也是在北营有军职的,若是你下次再被这些儿女私情牵绊住手脚,我现在就把你这代管都尉的军职撤了,也好成全你,让你和林家那姑娘能长久的待下去。”
见儿子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颜薄云的神色又有些缓和:
“原本我还想再拉出一条队伍,由你做官长,谁知你如此不争气,此事便算了。”
颜公子,是深知父亲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听出他语气中的缓和,便又把头抬起来。
“您说再拉一条队伍,要让我做最高官长?”
见父亲又瞪了他一眼,忙又把头低下去。
赫风见这小侄又犯了没心没肺的毛病,笑呵呵的打着圆场,问道:“你说的新队伍,是做什么考虑的?”
“这个想法其实我很早就有,现在我们的编制,是依照中土的各国的通行方法所建立,但北营驻地情况十分特殊,老旧的编制排布,正好借此机会,做些改变。”
燕国北大营全军五万余人,按照职能划分为前军、中军、后军三部,三部分设都尉长官,下设统帅各类军种的校尉长官,再细分为或五人或十人或百人的编排,分别设立伍长、什长、佰长若干,统一受所属部队校尉长官的指派。
前军,以铁甲营与雪山哨所组成,共设立都尉官长两名,为三军编制中人数最多的一部,共三万五千人。
铁甲营,分设铁羽队、重甲队、搬山队。
雪山哨所,则以山峰为名,设立了二十处哨所,鬼夜哨与鬼目哨,则为永夜雪山西峰的两处。
中军,则分为重火与生法二营,与前军一样,也是设立两名都尉。
重火营,下设火雷队、风弩队等,同样为各队设置一名校尉官长。
而生法营,则最为特殊,人数常年维持在二三十位,皆是皇都盛王府的门客。虽人数较少,但实力不容小觑,营内皆是二境中品以上的水平。
而后军,不再是常规的作战部队,只设立粮布司,下辖火信营、劳工营、通途营,同样是设立都尉官长一名,各营再分设校尉官长一名。
如此,则合为三军之制。
“三军之制,可以让各部各司其职,提高效率。但是在永夜雪山的哨所,却经常因为古板的换班制度,导致人手短缺。说起来,如果人手足够的话,也不会单派出那三个哨兵冒险外出做路引,还把性命丢在那了。”
赫风连连点头:“你说的对,雪山的哨兵,一直都是北营危险系数最高的军种,现在怪事连连发生,除了要加强警戒意识,人手上也要有所增派。”
“所以我才有一个想法,我要建设一支,以二境下品高手组成的救火部队,也好以此弥补古旧编制的滞后性,此事已有些眉目了。”
话音刚落,颜郁离欢快的站起身来,满脸写着欣喜。
颜薄云斜着眼看他,开了口:“我刚才刚刚说过,我不打算把你设置为这支队伍的官长。”
公子嬉笑着说道:“父亲我知道您方才说的都是气话,再说了,您刚刚撤了我的军职,却没说要把我赶出北营,这支队伍的官长,岂不就是由我来做了。”
这小子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各个三境以上的高手,都是北营的都尉校尉的官长,确实也是抽调不出人员来管理这支队伍。
郁离虽然玩性未收,但毕竟自小跟着自己学了许多领兵打仗的方法,而且实力也不俗,隐隐摸到了三境。这支新成立的队伍,交给他管理也是情理之中。
见父亲未张口反对,颜公子也知道这事情是已经定下来了,忙问道:“父亲,既然此事已定,那孩儿的这支队伍,又是率属于哪部军?旗号又是什么?”
颜薄云负手而立,对着儿子轻声说道:
“中军,虎贲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