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瓦剌大军逼近凉州,易歆传书张凯、张信兄弟,增兵塞外,相约贺兰山北破敌。
怎料约定之日,张家兄弟失约,易歆孤军赶到贺兰山,反被瓦剌大军所围。
那一战尤为惨烈,一万凉州儿郎全军战死,血染贺兰山。
至今贺兰山北阴气不散,尽说是战死的凉州将士冤魂所化。
张家兄弟为何失约不至,众说纷纭。
只知那场大战之后,权倾朝野,威风八面的雍州府元气大伤,张信远走钱塘,凉州落入平安之手,此后汉雍两府十年之争,乃至今日。
易水寒出任句章城,遂带来本部兵马,凉州火狐、易家精骑。
游仙之、游仙童、游仙名、云烈、云七郎、惊业、龙唤、鸾奘八位裨将执事,皆为凉州豪杰,勇冠三军,麾下兵马能征善战,未尝逊于外幽四部。
因而三江口战力极强,只是地处偏远,又要抵御倭患,名气上倒是没有其他几府响亮。
三江口最东边的海岸,是白虎执事惊业的东营驻地,他率领一个千人队驻扎在此,牢牢守护住三江口的东大门。
此时,惊业率领两名小校,百员将士,正同倭人在海边苦苦鏖战。
东海倭人刀法娴熟,久惯争斗,很是不易对付。
好在惊业的部下皆是纵横沙场的凉州健儿,装备又比倭人精良,才勉强挡住倭人的第一波进攻。
惊业横刀砍翻面前的一个倭人,同身后的小校靠在一处,对付周遭围涌上前的贼寇。
这小校武功非同一般,对付几个倭人不在话下,还趁着喘息间问惊业道:“执事,你说的援兵为何迟迟不到?”惊业费力的顶开前面的倭人,道:“今朝云七郎借走八百人,如何还有援兵!”
小校一听,惊得险些中刀,惊业自顾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去向少帅求救,只要我们坚持到少帅赶来便可!”
小校死命抵住迎面劈来的四把倭刀,抬脚一扫,将四人踢倒在旁,遂道:“执事,那何时方能等到少帅?倭人势众,怕是撑不得几时。”惊业信口胡诌,道:“告诉弟兄们,少帅片刻即到!”
小校却是不信惊业的话,心中一阵郁闷,他十岁便跟随惊业征战,如今已经将近十三年的时间,深受其害。
惊业乃是易水寒麾下最教人头痛之辈。
打仗毫无章法,做事浑浑噩噩,升官发财这等紧要,亦记不得心上。
早在凉州之时,易歆提拔他升任凉州大执事,怎知他竟然醉酒直到日上三竿,错过了拜将。
事后却还大摇大摆的去讨要游仙之的加官酒,免不得被易歆一顿斥责。
只是这一时失神,小校忘记躲闪倭刀,立刻被砍伤几处,右手已经然提不动钢刀。
惊业见状,两步赶了过来,将小校身边的人逼退,道:“现在想来,真不该听信云七郎那个浑蛋,剿的哪路山匪,真是自讨苦吃!”
这时,一阵箭雨漫天而来,惊业大叫道:“御箭!”
又有两船的倭人上了岸,将惊业这些许人马立刻围了个水泄不通。
惊业一抹钢刀,大喝道:“布阵!”
帐下将士飞快轮转起来,很快便固定住阵脚。
外围持盾牌抵住倭刀,后排使长枪去挑,中间用强弓点射。一时间,惊业人数虽少,倒亦不曾大乱。
那小校挤到惊业身边,道:“执事,此地不可久留,不然便要被倭人困死,莫不如撤回营中再做计较!”
惊业张望两眼海面上蜂拥而至的倭人,亦是点头道:“保命要紧,你带人撤,我来殿后!”
小校一声令下,阵脚缓慢地向丛林深处移动。
倭人似乎看出惊业意图,嚎叫着招来了更多人围堵,几次险些将惊业的阵脚冲垮!
两方在岸边厮杀已一个多时辰,惊业部箭矢殆尽,勉强又一次打退倭人的冲锋,可很多人皆是负伤在身,无力再战。
小校紧了紧胳膊上的布条,对惊业道:“执事,弟兄们精疲力尽,已抵不住倭人,你带受伤的弟兄们先走,我来殿后!”惊业鄙夷两眼,道:“你能拖得几时,看你这模样刀亦提不得,还要殿后,不自量力,我突南,你突北,云七郎和龙唤该是在来的路上,你我同他们汇合后,南北夹击,倭人必败。”
说罢,惊业横刀便走。
人马分作两队,准备南北突围。
忽然,只听一声马嘶,游仙童一马当先,冲杀出来!身后一驾马车亦紧随其后。
惊业见得马车,却是奇怪道:“少帅为何只带游仙童一人?”
游仙童见到岸边满是倭人,凉州兵马被分割两处,危在旦夕,回马到车前,道:“少帅,惊业败了。”
易水寒出了车门,站于车前。
身长八尺,着素服,手握书卷,大有儒将之风。
抬头看了看天色,易水寒道:“再过一刻,便是退潮,倭人的船搁浅在岸边,必乱,再放火烧船,其无心恋战,此围可解。”
游仙童禀道:“少帅,惊业的一个小校带人前来。”易水寒道:“有多少马匹?”游仙童道:“皆为骑兵!”易水寒不假思量,道:“分作三队,仙童带一队正面冲击,壮大声势,其余两队分南北夹攻,只可放箭,不得冲锋,待潮水一退,用火箭烧船!”
游仙童得令,横起大刀,拍马便要上前。
易水寒突然伸手拦住,道:“且慢!”
思虑片刻,易水寒道:“放倭人北走,传令七郎、鸾奘,收军回营,任由西去。”游仙童疑惑道:“少帅,西去便是钱塘,岂不是教张信抢了这功劳。”易水寒道:“困兽犹斗,有路可走,倭人便不会死战,此处只有惊业的一个小校之援,死战不利!”
易水寒带游仙童只身前来,殊不知是一时匆忙,还是成竹在胸。
倭人将惊业围在岸边,看情形,不时便会剿杀殆尽。倭人的头目大岛很满意地看着惊业覆灭。
三江口兵强马壮,几次前来皆是铩羽而归,此番若不是收得消息,偷袭惊业东营无兵之虚,倭人岂敢轻易上岸招惹三江口。
能在易水寒的地界上大闹一场,东海之上的十万倭人中,大岛的名号自会更胜以往,想到此处,他便不由得阵阵发笑。
正做得黄粱美梦,只听一声怒吼,游仙童一马当先,带数十骑飞奔而下,乱阵之中,顷刻被撕开一道缺口,而被围困的惊业部见到援军到来,喜出望外,奋力反击。
大岛大惊失色,嘶吼道:“围死他们!不得放走一人!”
慌乱之中,几十道箭矢自南袭来,将倭人钉死在岸边,顿时倭人大骇!
大岛向南望去,草丛中人头攒动,箭矢不停地射出,只怕是南边援军已到。
而不远处的马车,分明便是易水寒的车架,没想到易水寒来的这般快,只怪自己大意,早些杀掉这些人,亦是不至于如此狼狈。
心中盘算思量,大岛亦是开始带本部人马向海船退去。
易水寒一到,大岛便知道这次又是功亏一篑,不过亦算是教惊业吃了大亏。
倭人并未深入,只是在岸边同明军缠斗,大岛带人很快便退到了船上,可这时他方才发现,海船已经全部搁浅。
大岛心中慌乱,甚为不安,叫道:“快去推船!”
易水寒站在车上看得真切,令旗一招,一阵火矢便飞向了大岛一众倭人。
火矢上沁有火油,射到船上,立刻燃起大火,大岛见势不妙,翻身跳下船,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向北窜去。
游仙童勇武过人,倭人抵挡不住,纷纷溃败。
数十骑一直冲到惊业阵中,惊业见得游仙童,道:“为何不见少帅援军?”游仙童不屑一顾,道:“对付倭人何劳大军!”惊业自是笑道:“少帅似是托大了些,若非我部苦苦支撑,岂能如此轻易退敌。”
游仙童听之面色一皱,遂不与惊业闲话,回马便又杀将回去!
倭人遭游仙童骑兵冲击,早已溃不成军,二来见援军已到,心慌不已,三则大岛高呼海船搁浅,斗志全无,待留下百余具尸首后慌张向北逃窜。
一切皆在易水寒意料之中。
如此凶险一战,两百人马对阵千人贼寇,竟是绝处逢生,不愧凉州火狐。
倭人退去,惊业人马得胜归来,欢呼雀跃。
然易水寒眉头依旧紧锁,似乎另有心事。
惊业收刀回鞘,来到易水寒车驾前,埋怨道:“少帅,你却是来抢我的功劳,再待上一时半刻,我便已将倭人悉数拿下!”游仙童扫了眼惊业的残军破阵,道:“再晚来些许,怕是便要为你收尸!”
易水寒不理二人口舌,道:“七郎向东营借兵,可有征兆?”惊业道:“云七郎练兵已有多日,连日来营中无事,恰有一小股山匪流窜到此,我便派人去一同剿贼,不想被倭人钻了空子!”易水寒道:“你的人马几时离开?”惊业道:“约在辰时刚过。”易水寒思虑道:“前后不足一个时辰,莫非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