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金陵,分外祥和,窦尊出城之时,将曹蒙留与赵嗣臣,护佑镇守衙门安危。
红豆客栈内,裴鲲兄弟二人正在闲谈,忽有人推门而入,原来是水云小主。
小主信步走来,四下打量,道:“当年的‘桂花楼’是金陵第一等去处,如今却是破败至这副模样。”
裴鲲对水云小主临深履薄,水云漫太过神秘,这金陵背后推手,水云漫难逃干系。
常玄胤起身道:“小主所来何事?”小主莞尔一笑,道:“有高手进来金陵,只怕来者不善。”裴鲲问道:“小主之意,还请明示。”
小主笑意浓浓地看了裴鲲一眼,道:“自北方而来,想来是京城的方向。”
裴鲲满面疑惑,小主摇头道:“镇守衙门只有曹蒙一人,如何挡得住三大高手。”
裴鲲闻之微微一怔,随即示意常玄胤,常玄胤会意,两步奔出客栈,径直赶往镇守衙门。
小主却不急于离去,坐在裴鲲面前,看看桌子上的茶具,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裴鲲道:“小主赶来相告,裴鲲在此替金陵百姓先行谢过。”小主随意道:“裴大人说话便是不一般,守备营的那些莽汉,比之裴大人千里之差。”
裴鲲陡然心生一事,遂问道:“小主,不知王靖何人所杀?”
松江镇守王靖被杀,此时并未有太多人知道,裴鲲能得知此事,必然有耳目在扬州,抑或是这红豆客栈,并非表面衰退之色。
小主听得裴鲲之言,反问道:“裴大人可知?”裴鲲摇头道:“自然不知。”小主道:“闻金虎不肯声张,想来亦非等闲之人。”
水云小主话里有话,说的云里雾里,教裴鲲捉摸不透,只得问道:“王靖身为松江镇守,闻金虎为何隐瞒死讯?有悖常理,难道不怕陛下降罪?”
小主道:“裴大人,松江乃是扬州门户,抵挡倭人的屏障,若是教倭人得知王靖身死,岂不大举入侵!”裴鲲只知东海倭患猖獗,却不知竟然教松江如此小心,道:“松江倭患竟是如此严重?”
小主不满道:“裴大人,你幽州府连年征用扬州税银,岂知扬州守军的艰辛!松江地处东海要冲,倭患最甚,故而方才有万名守军镇守,可朝廷对此不问无闻,便是那军饷亦是由扬州名门出资相助,朱能在此坐镇二十年,除去压榨扬州百姓,却无一件惠民之策!”
裴鲲心中暗惊,只是一个水云小主便对朝廷如此不满,那扬州名门的怨气,可想而知。
因裴鲲久在幽州,不知扬州如何施政,听小主口吻,朱能在世,怕是苛政连连,或是因此方才招惹杀身之祸!
裴鲲自作惋惜,道:“如此看来,王大人算的是护国豪杰,如今身死却是可惜,还望小主尽快查找元凶,为王大人报仇。”小主道:“裴大人真叫八面玲珑,说话密不透风,小女子佩服之至!”
不与小主纠缠,裴鲲话锋一转,道:“小主可有李孑弋的消息?”小主道:“南疆大山千重万险,却是急不得。”裴鲲道:“辰剑师弟去南疆寻过,一无所获,在下怀疑李孑弋已经回到九州。”小主呵呵笑道:“裴大人,九州万里之广,从何而找?”裴鲲道:“当年李孑弋初到南疆,先杀黑水寨寨主颠获,又屠盘龙寺,盘龙寺乃南疆佛门之首,料想佛门亦是在找他。”
小主点头,盘龙寺被屠,她略有所知,只是当年她并未在意李孑弋,亦是不曾留心。
裴鲲之意,佛门或许会有李孑弋的下落,只是九州佛法昌盛,僧侣何止百万,殊不知如何查起。
小主道:“李孑弋京城恶少,名声自是不好,隐匿起来无非是保命而已,裴大人或是多虑。”裴鲲摇头,道:“李孑弋性格乖张,绝非胆小怕事之辈,若是潜回九州,只怕定要报仇雪恨。”小主不解,道:“李孑弋欲回九州复仇?不知寻何人复仇?”裴鲲道:“李孑弋心中执念在于鞑靼,今番鞑靼议和,我深恐李孑弋会现身京城,可是至今未有消息,故此心忧之处,是他步宁钟离的后尘?”
宁钟离与佛门抗衡,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
比之宁钟离,李孑弋更是狂妄偏执、飞扬跋扈之辈,裴鲲担心他因与佛门的恩怨,擅自潜回九州,谋划对佛门不利。
在聊几句,小主遂是起身告辞。
裴鲲坐回到柜台前,道:“前辈观水云小主,如何?”掌柜亦是不抬头,道:“水云,水云,水汽之朦,烟云之渺,你谋略过人,却亦是奈何她不得。”
裴鲲轻轻地点了点头。
常玄胤奔到镇守衙门,一切如旧,难道水云小主使诈?
赶入内堂,正撞见三人围斗曹蒙,还有一人,仔细看时,原来是赵夫人。
赵夫人手舞双刀,虎虎生风,全不似柔弱女子,若非她力战三人,曹蒙早早一命呜呼。
见常玄胤到此,三人皆是一惊。
常玄胤自肩上取下银戭,直刺过来,一招逼开三人,护在曹蒙和赵夫人面前。
赵夫人喜道:“伯爷来的及时。”常玄胤道:“多得小主相告,在下才能赶来。”
赵夫人略微一顿,常玄胤回过头,只见赵夫人方才打斗,受了些剑气,此时鲜血直流。
曹蒙护住赵夫人,常玄胤挺枪来斗三人,这三人兵器各不相同,一人用剑,其余二人一刀一棍。
斗过十余招,常玄胤便知三人大有来路,彼此呼应极为流畅,定然是久经磨炼所得,又均是高手,常玄胤纵然神勇,却亦是只能仅仅招架。
再斗十余招,常玄胤闪到一旁水井,打碎水桶,枪尖带过一串水珠。三人暗道不好,只觉寒气陡增,七月流火天气,枪尖带过的水珠,凝结成冰,坚硬无比,如一颗颗铁弹子,扑面而来。
三人横起兵器拆挡,好比用兵刃遮挡暴雨一般,冰珠打在身上,纵然有真气护体,仍旧疼痛无比,严重之处少不得皮开肉绽。
赵夫人一旁观战,惊叹飞霜傲雪玄妙之余,更是察觉出常玄胤拿不下三人,隐隐担忧。
常玄胤英雄气概,一身虎胆,自知难以取胜,仍不肯让步半分。
银戭属长兵,三人手中皆为短兵,近身不得,只好轮番上前,耗尽常玄胤气力,再作计较。
一来一往,打了近半炷香的光景。
双方相持不下,忽凌空跃下一人,手持两把八棱重锤,一锤砸在用剑之人剑气之上。只听一声闷哼,那剑气破碎消散,此人倒退一丈,额头上渗出汗珠。
常玄胤见有帮手来到,大喜之余,又有一人闯进衙门,正是南镇扶司方子恒。不待方子恒出剑,三名刺客并作一处,飞快退了出去。
方子恒看了眼常玄胤,转身而去,那用锤之人紧随其后,眨眼间二人没了踪影。
常玄胤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守在衙门,赵嗣臣被赵夫人锁在房中,此时才放了出来。
赵夫人受伤,赵嗣臣心急如焚,常玄胤道:“赵大人放心,夫人受的是皮外伤,休息一番便可无事。”曹蒙大骂道:“光天化日,竟然入镇守衙门行凶,真是无法无天。”赵嗣臣道:“难道又是宁钟离?”常玄胤摇头,那三人不通姓名,不露面目,非宁钟离秉性。”赵夫人道:“伯爷,妾身看那三人,应该用的非善使兵器,如此遮遮掩掩,多半是相识之人。”常玄胤点头,道:“愿方大人能生擒三人,亦好一问究竟。”
至于那使锤之人,常玄胤并不认得,以为是南镇扶司的高手,便不曾多问。
赵夫人忧心镇守衙门安危,恳求曹蒙请窦尊出手相助,曹蒙亏得赵夫人舍身救命,哪有不应之理,匆匆出城去搬救兵。
再说方子恒一路追到桃叶渡口。
那三人无船过江,忽见方子恒赶到,吃了一惊。
不待搭话,方子恒剑气已到,三人合力方将剑气击溃。
方子恒一击不中,便停了手,道:“跟我回去,保你三人无事。”用棍之人道:“好大的口气,你三尺之锋,亦想留下我三人。”
方子恒一剑指天,真气徐徐注入,剑气大盛。
三人严阵以待,接不下这一剑,他们便是命丧此处。
但见方子恒眼中闪过一道星芒,剑气激射而出!
三人合力一处,迎上剑气,轰的一声,激起千层巨浪,江水将三人浑身打湿,手中的兵器,皆断为两截。
方子恒面上一阵潮红,看样子亦是气血翻涌,却是不曾受伤。
一招打败三名高手,方子恒的剑气,究竟强到何种地步?
三人没了兵器,却是不慌不忙,那用棍之人道:“师弟的剑法,真是与日俱增。”
方子恒一愣,那人扯下面巾,竟然是薛禄。
薛禄当年拜在方家门下修行剑气,亦是星罗棋布的一代翘楚,只不过十几年前便离开方家,入京以求功名。方子恒与方家决裂,投身锦衣卫,薛禄亦是多方奔走,不然方子恒绝然坐不得千户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