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鹏对常玄胤心存敬畏,见常玄胤被自己震退,甚是惊愕,神志清醒,心中杀气逐渐消退。
常玄胤护在点绛唇身前,道:“朱鹏兄弟,你不能杀她。”朱鹏拱手歉意道:“小伯爷,多有得罪。”话落,转身跑掉。
再看点绛唇,早已不省人事,生死未知。
常玄胤将点绛唇抱起,道:“不妨事,小鱼医术高超,定可救她。”说完匆匆而去。
小鱼此时已睡下,被常玄胤从床上拖起来,立刻咒骂道:“有何事不可明天再说!”常玄胤一指桌子上的点绛唇,道:“姑奶奶,人命关天,快些。”
小鱼走到桌子前一探,吓得陡然转醒,道:“何人伤他?”常玄胤道:“伤的可重?”小鱼道:“将她抱到床上。”
常玄胤将点绛唇放到床上,小鱼一把将其推开,道:“她是女儿身,你不可在此。”
常玄胤不敢有违,乖乖退到门外,守在阶下。
小主在大宅中寻过一周,不见朱鹏踪影,便来小鱼住处,探问点绛唇伤势。
二人坐在阶前,小主道:“但愿她无事,否则又要起风波。”
蜃江边的惨绝人寰,二人记忆犹新。
常玄胤心中不解自己为何接不下朱鹏一掌,小主道:“我寻他不见,这其中必有蹊跷。”常玄胤道:“莫非他与宁钟离有关?”小主摇头,今日发生太多变故,她一时亦是心乱如麻。
约莫三炷香的时辰,小鱼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道:“性命暂时保住,能否复原,只能看她造化。”小主道:“为何这般严重?”小主道:“五脏俱损,能活下来,亦是她命大,何人下此毒手,竟要置她于死地?”小主向内张望道:“能否让我见她一见?”小鱼道:“你一人进去,不要多耽搁。”
小主深吸一气,心中升起阵阵惊恐,仿佛又见到蜃江边那丧心病狂的娃娃脸,诡异的笑声,久久不散。
...
永乐二十年,盖世英雄古千秋死于铜山,大公子古箫失踪,强横四十年之久的广陵古家,一落千丈。
扬州失去最后一条臂膀,从此门户大开。
蠢蠢欲动的中原群雄,再无忌惮,肆意践踏扬州大地,不出月余,广陵大乱。
古家四大管事远不及古箫之才,紧紧守得住古家十分之一的产业,其余尽数被夺。
霸占广陵之后,北地豪族贪婪的目光,投向大江南岸的金陵。
古家倾覆的消息传回京城,比之成国公府出事,天壤之别,市井中议论的沸沸扬扬,朝中亦是因徐辉祖的出现,而空前紧张起来。
汉王府,解朝言刚刚得到易水寒的传信,禀明古家出事的前后始末,着重提及徐辉祖以及广陵大乱。
解缙听罢,道:“扬州这场大乱,在所难免。”朱高煦却是道:“如此岂不正合本王之意,命薛禄三人前去助阵易水寒,趁机除掉赵嗣臣。”解缙阻拦道:“殿下太过心急,古家虽然不在,尚有方、柳、谢、乐、蓝五家,不可小觑。”解朝言亦道:“柳家助力赵嗣臣,又有守备营庇佑,金陵镇守衙门,已然做大,不易撼动。”朱高煦不屑道:“扬州一场变故,得利者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赵嗣臣,真是可笑。”解朝言道:“古家倾覆,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好事。”解缙道:“扬州之局,交与易水寒便可,殿下应当留心京城。”
如今京城之中,汉王府一家独大,冀州府、雍州府、赵王府难以争锋,解缙此语,意在提醒朱高煦居安思危。
朱高煦以为解缙太过小心,道:“首辅,京城之中,已无人与我颉颃,谁人能奈我何。”解缙道:“京城之中,只有一人可说此话,那便是陛下,殿下切莫掉以轻心。”朱高煦一怔,点头道:“首辅说的极是,太子之位不定,父皇心中所想,仍未可知。”解缙道:“鞑靼互市在即,陛下尚未召集内阁商议此事,殿下应当早作打算,彰显储君风范。”朱高煦道:“我即可进宫面圣。”解缙又是阻拦道:“殿下,赵王为何讨陛下喜爱?”朱高煦听罢大笑,道:“多日不见母后,近日偶得上好雪莲,一同带去。”
朱高煦走后,解朝言屏退左右,问道:“父亲,方才你打断孩儿说话,扬州之局,可是仍有变数?”解缙意味深长道:“朝言,扬州并非你所想那般简单,陛下为何北迁?”
朱棣迁都,边患之故,早已深入人心,满朝文武,唯有解缙看出迁都的无奈。
燕王府屠戮金陵三日,已失扬州民心。
金陵之子、风华绝代的剑神亦是因朱棣而死。
七友分崩离析,扬州名门多以七友马首是瞻,岂有不恨之理。
据传言朱棣金陵登基之后三个月,宫中刺杀竟有十余次之多。
解朝言听罢,不禁道:“人道扬州积弱不堪,原来竟有如此多的义士豪杰。”解缙道:“绚烂扬州,虽今非昔比,却仍是一头猛虎,广陵大乱,金陵恐受波及,且看九州豪强能在金陵掀起多大风浪,便知扬州厉害。”解朝言顿了顿,道:“父亲,强如古家亦遭此大难,柳家可会步此后尘?”解缙道:“柳家不会有事,陛下会保柳家平安,更何况柳家的那个老怪物,亦是陛下多年心结。”
解朝言点头,心中却仍有些不安,道:“父亲,互市之时,孩儿想与汉王同去。”解缙知道儿子心中牵挂,道:“朝言,木已成舟,切莫强求,为父苦心筹谋半生方有今日,你万不可意气用事。”解朝言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铜山山道,智觉慢吞吞的一步一挪,身后是两个佛门的师弟,古千秋至今未曾现身,老和尚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找上门来。
行到古家大宅门前,辰剑坐立于一侧。
见到智觉,辰剑起身行礼,智觉还礼道:“辰剑少侠,古老庄主与匡世王可在?”
朱棣封上官怀海匡世王的消息,传檄九州,老和尚以匡世王相称,可见对于上官怀海,十分在意。
辰剑道:“大师想见古老?”智觉道:“老庄主封山一事不了了之,老衲想来探个究竟。”辰剑道:“匡世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古家半步,大师赎罪。”智觉笑了笑,开口道:“上官施主,老衲门前拜会,还请现身相见。”
正堂中上香的众人听到智觉的声音,同时看向一旁的上官怀海。
上官怀海略带厌烦道:“老和尚又来多管闲事,朱高燧,出去将他赶走。”裴鲲近前道:“匡世王,智觉大师来此,想必另有要事。”上官怀海问道:“何事?”裴鲲道:“中秋佳节,洛阳大会。”
上官怀海神情一动,道:“原来如此,老和尚来此观礼,其实是为洛阳大会之事。”裴鲲道:“古家封山退隐,扬州大位势必易主,白马寺一要询问古家态度,二来亦是将扬州鼎带回洛阳。”上官怀海道:“扬州鼎乃古千秋之物,如今他虽身死,我上官却不会让人在古家撒野。”裴鲲道:“匡世王,洛阳大会的规矩,传承百年,不便僭越,更何况扬州鼎烫手山芋,留在古家,祸患无穷。”
上官怀海冷哼一声,道:“何人敢在古家撒野!”裴鲲劝道:“匡世王息怒,您护得住古家一时,护不得古家一世。”上官怀海大手一挥,道:“不需多说,我亲自去将智觉赶走。”
上官怀海动身,无人敢拦,纷纷跟在身后。
众人皆出大宅,站到智觉面前。
智觉双手合十,道:“上官施主,前日见你风采,威风不减当年。”上官怀海道:“老和尚,有事快说,我却无心思招呼你。”智觉知道上官怀海的脾气,问道:“古老庄主何在?”上官怀海道:“已死多时。”智觉微微惊讶,唱了句佛号,道:“老庄主与我相识多年,可否让我为他上炷香?”
死者为大,智觉要为古千秋上香,上官怀海无从拒绝,只得道:“上香可以,其余免开尊口。”说罢,让出一条路,放智觉入庄。
智觉在灵前诵过一遍往生咒,对伏于灵前的古箴,道:“二公子,大公子人在何处?”古箴摇头,上官怀海不悦道:“老和尚,香上过,你可以下山去管些闲事。”智觉道:“洛阳大会在即,上官,你应该知道规矩。”上官怀海道:“这许多年,规矩亦是改改才好。”智觉道:“上官,规矩乃先辈所立,岂可随意更改。”
上官怀海道:“笑话,幽州鼎陈列龙城三十年,可曾见你去讨要过?”智觉道:“老衲的师弟,已在去幽州的路上。”上官怀海双眼一眯,道:“老和尚,你白马寺可是亲口承认龙城永为外幽之主。”智觉道:“离焉笑已死二十年,幽州鼎亦该重现天日,更何况,是古老庄主传信与我,欲归还扬州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