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婆婆家出来,两人在林子里慢慢走着。一时无语。
一只鲣鸟从两人头顶飞过,两人都不自觉的抬头向上看。
“有趣的鸟。”胡萍看着鸟飞走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它会在大海中给渔船导航,白天渔民根据鲣鸟集结和寻食方向,驾船扬帆前去撒网捕鱼,傍晚跟随它们飞回的路线,把渔船从茫茫大海驶往附近的海岛停泊。渔民们称鲣鸟为“导航鸟“。”
“你懂得还挺多。”虞桦如是说着,但语调中并没有诧异的意思。好像她本就应该知道这些。
“我也是在海岛长大的。”胡萍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虞桦。“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哈哈哈哈,”虞桦大笑起来。“难道我在你眼里是恶魔不成。”
“随便闯入别人家,在我看来算恶魔?”胡萍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她乌黑的头发悬在眼睛上方,深色阴郁,身上穿的紫色套衫和绿色的裙子和其略显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的眼睛是蓝色的?!”虞桦对上胡萍的眼睛,惊呼道。
胡萍略显慌张的转过头,“在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有一个骗子,恶名昭彰,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窃贼,而且胆大包天。”
“哦?”
“从远处看,你跟他倒有几分相似。”胡萍笑了起来。
“看来你记忆力超群。”虞桦伸手一把抓住胡萍的手臂,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转而认真、严肃的盯着胡萍。他的目光炙热,充满期待。
“干什么?”胡萍试图挣脱出被虞桦捏住的手臂,但虞桦抓得很紧,他恍惚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恢复了平静。“坏人的样子,要永远记住。”
“哦,是吗?”虞桦松开了手。“这倒是个保护自己的好方法。”
“当然。”
“这么说你也是土人了?”虞桦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睿智的眸子闪着光。“你这是荣归故里呀。”
胡萍没有理会虞桦的问话,而是抬头用她那猫似的眼光,向林子上空飘动着的成群的乌云瞟了两三次。“我确实比你更像本地人。”雨点开始降下来了。胡萍转头看着虞桦,嫣然一笑。“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胡萍话音刚落,瓢泼大雨已经倾泻下来。虞桦有些慌张的四下看了看,他们离王婆婆家已经很远了,为了避雨去那里还不如冒雨回家。正当他犹豫着该去哪里的时候,胡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两人往林子深处跑去。
那是一间有些颓废的小木屋,胡萍推门的时候丝毫没有客气之势,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嘎吱一声,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团灰色雾气扑面而来。胡萍非常矫健的侧身一躲,紧跟其后的虞桦却没有来得及躲避,灰色粉墨落他一身。
“什么鬼?”虞桦低吼一声,还没反应就被胡萍一把拉了过去。
晃荡一声,木门猛地被关上。虞桦正要发作,胡萍立刻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虞桦虽不知她在搞什么鬼,但还是听话的不再发作。他抖了抖身上的粉墨,这些粉墨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他恶心。胡萍见他整张脸都变成了绿色,也轻轻替他扫去身上的粉墨。不过,因为衣服被雨打湿,粉墨已经黏在了他的衣服上。虞桦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手脱掉了身上的卫衣,挥手扔在地上。
薄薄的贴身体恤挂在虞桦结实如健身教练一般的身材上,胡萍盯着他看一时忘记了转眼。虞桦看着胡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正想要调侃她,就在他抬眼的时候,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惊恐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窗外。那是bear!!!!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两拍。顾不上胡萍,他转身一把拽开木门,冲了出去。速度太快,胡萍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跑到了外面林子里。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和海风,雨比之前下得更大了。
“虞桦!!”胡萍大声呼喊着,清脆的声音瞬间被暴风雨砸的消散无音。大雨亦模糊了视线,她不停的抹脸,但还是看不太清虞桦奔跑的方向。
“虞桦!!”
“bear!!”虞桦大声喊着那条申子铭最爱的二哈,自从它咬了子铭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个岛上。他发狂似的跟着bear在雨中奔跑。
终于bear在一颗槐树面前停了下来,这棵树太大了,和林子里其他的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是那样挺拔,傲然立于人间,接受着大自然的洗礼,从而更加青葱绿意盎然……
虞桦也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满脸通红,露出惊恐的眼神。bear站在槐树那里,偏着脑袋盯着他。
胡萍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们就那样站着。
“虞桦,你神经……啊!!!”充满愤怒的指责还没有说完,胡萍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声叫了起来——槐树下面,bear脚边,腐烂的树叶下面躺着一个人。
虞桦偏头看了一眼胡萍,胡萍立刻闭上了嘴。“她……死了吗?”
“呆在这里别动。”虞桦轻轻说了一句,抬起腿往瞪着眼睛的女人走过去。
“Bear!!”胡萍发出呼唤,那只本来站在槐树下的狗立刻跑向胡萍,扑倒在她的怀里。
虞桦诧异的瞪着她们俩,眼里写满了疑惑。胡萍揉了一下狗狗湿透了的毛发。雷声停了,雨势渐渐小了下来。苹果甜腻的气味飘荡在空中……
“你怎么知道它叫bear?”胡萍同样疑惑的盯着虞桦,灰蓝色的眸子里透出焦虑和疲乏。
虞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头观察那躺在地上的女人:腐烂的树叶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身体,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但他依然可以判断这个女人长得不耐。沾满泥土的白色纱裙裹在已经僵硬而扭曲的躯体上,她两只眼睁着,肤色发青,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虞桦站起身来的时候差一点撞到胡萍,她刚好走在他的身后。“你……”
胡萍却丝毫没有被撞的感觉,她呆楞地捂住口鼻,惊恐的瞪着那具尸体,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虞城警卫队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队长是个身材魁梧,颇为英俊的人。水手出身,唇上留着齐整整的牙刷似的花白短髭。穿了一身白斜纹制服。
他递给虞桦一条毯子,虞桦又将毯子递给胡萍。胡萍坐在冰冷的石头上,一言不发,也并没有接过毯子。虞桦走近她将毯子搭在她的肩上。Bear蜷缩在她的脚边,当虞桦走近的时候它撑起了半个身体。然后又蜷缩了回去。这是一只阿拉斯加,远看和bear长的非常像,毛发的颜色也非常接近,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虽说这岛上气候不凉,但还是小心为妙。”警长说了一句话,然后递给虞桦一只烟。“怎么回事?”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盯着低头沉默不语的胡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