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乙在队伍中静静地听着这些兵丁七嘴八舌,心中不免感慨万千:“人多就会安全?真是愚笨至极的观点。但任何人都犯不上去嘲笑这些人,夏虫不可语冰。更可悲的是,一旦遇上麻烦,永远是这些弱小的人最先受到伤害,而他们又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在屠刀下卑贱如草的生命,却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家的梁柱。”
一声惊雷打断来谢天乙的悲悯,天空中雨线密密,片刻功夫,所有人的衣衫都已湿透。
队伍中的牢骚和抱怨逐渐平息,整个队伍在一种沉闷和忧惧的氛围中疾步前行。
临近正午,雨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浩荡的队伍在泥泞中渐渐走入了大山,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警觉起来:大雨无人,深山野林,实在太适合强人出没。
事情往往是这样,当问题得到足够重视的时候,即便问题比较严重也不会造成太过不堪的后果,最致命的打击往往是大意和轻视带来的结果。庞大的队伍冒雨在山间跋涉了一个时辰,队伍的先头已经离开了山路,没有出现任何情况。
“陆北林已跟大家交代过,明天掌灯前便能到达河东道的府库。在此期间最险恶的情况有两处,第一处是刚刚过去的三十里山路,第二处便是今晚。今天的夜晚,来得应该会很早。”谢天乙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暗暗揣度着接下来的情形。
传令兵又打马而来:“申时三刻,马家集宿营开伙!”
“申时三刻,马家集宿营开伙!”
“。。。。。。”
传令兵过去,人群中所有的声音都已倦怠无力。
“为什么不给我们骑马,那样岂不是要快很多?”
“快个屁,马跑得再快有什么用,还不得跟着车屁股后面走?”
“还有两个时辰呢,人都要饿死了!”
“这就怂啦?老子当年随镇远大将军东征的时候两天两夜不吃饭照样生龙活虎!”
“你他娘的饿死也忘不了吹牛!当年跟镇远将军东征的就算是个马夫现在起码也得混个都尉当当了,哪还有你这样的小卒?”
谢天乙心中自然明白,虽然说是副尉的命令,但这一切都是陆北林的安排。不过虽然人困马乏,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反而是对所有人最大的照顾。
大爱往往是冷酷而决绝的,因此身在其中的人反而会产生误解。好比慈善,大多数人都会对修桥铺路的善人报以喝彩和善意,但对于斤斤计较的店老板却没有好感,殊不知对于整个社会而言最大的慈善是商业,只有发达的商业才会为社会带来富裕。
队伍中牢骚耳语的声音逐渐平息,许多人都开始拿出干粮边走边吃,这样的任务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早已习惯,同样习惯的还有那毫无意义的抱怨。
马家集是平原上一处不小的镇子,四通八达,镇子不依山不傍水,赤条条地静卧在一马平川的大地之上,毫无屏障可言。
周边唯一有些遮拦的地方便是位于镇子东边,一片稀稀拉拉的杨树林,而那里正是大队人马的宿营地。
“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地方宿营?”甘天化问道。
“此地再往前走,天黑前已无像样的镇店,几百号人的队伍人吃马喂,小地方根本招待不了,只有在这马家集宿营是最佳选择。这里地势开阔,无险可依,按理说并不适合扎营,但我们无险可依,对于妄图偷袭我们的人而言也无遮无拦,我们更加容易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