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偶尔踩在断枝上,发出嘎吱响声,雨势在入林中后仿若隔离开来。
陆遥的感知已不复之前那般明朗,现在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
不久,还在摸索前行的他只觉林中莫名传来一种牵引之力。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似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都没了,像喝醉酒的酒鬼,不知已身处何处。
就在这瞬息的功夫,内力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产生一股燥热的感觉,逐渐的越来越热。
存在于丹田内如丝如缕的阴阳之气渐渐化作了一个个光点,不停地升腾,直到一处冥冥所在。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陆遥紧闭双眼,脚下即是盛开的黑色莲花,他正站于莲台之上。
一些黑白色的光点悬绕在他的身旁,没一会儿功夫有的便沉入了脚下莲台,还有一些则没入在他的额头之中。
这阴阳二气是陆遥汲取日月精华于内时留下的气机。
平时在丹田内是任凭陆遥怎么样催劲都无法唤动,只有在搬运内力时才会沉浮其间,带来许多好处,现在倒是显露出了一些新效果。
陆遥缓缓睁开双眼,清醒过来,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拔剑。
却发现方圆内未有任何白虎的踪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那白虎在迷雾中要是偷袭他,想必是非死即残,必要的警惕还是需要的。
自他清醒后阴阳气机也不再动弹,明显脱离这种状态后很难再进入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夏侯仲眼神也是迷茫之色,还在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如同行尸走肉。
林子内此刻倒透露出一抹诡异气氛。
虽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陆遥思考一下,决定不打算惊醒他。
看他虽然神志不清却步法稳健,以自己为参照应该对身体无害,只是暂时迷心智而已。
很显然张彦与李延也是如这般不由自主地迷失在林中深处。
他准备跟随夏侯仲,看看会去往何地,以他的身手遇到危险也会及时唤醒其离开。
不知多久。
跟随失魂落魄的夏侯仲来到一处山洞所在,只见洞外道路两侧种满了大片各色鲜艳的花朵。
看到这些花时,丹田的内力又莫名沸腾起来,阴阳二气再次自主为他抵御这股难缠的气息。
掌心向前拉住准备往花丛走去的夏侯仲并扯了回来,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危险,先唤醒再说。
“醒来。”
伴随陆遥鼓起气劲一声低吼,浑浑噩噩的夏侯仲也一下子平息了全身的波动,身体一个激灵,神色渐渐清明起来。
带着疑问之色的目光看过来,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遥指着洞口前那片五颜六色花丛解释道:“你被迷了心智,只能跟随你来到此地;一路上都未见到他们二人的踪迹,想必途中生了变故不在此处,不料却是发现这些迷你心智之物。”
刚讲完话时,突然察觉到近处花丛某个位置出现一丝不对劲。
咻!!
刹那间,一道斑斓的影子高高窜起,快地如离弦之箭般,从后面射向夏侯仲。
寒芒吐射,如电似光,速度极快,角度诡异。
霎时,听到声响心知有异物袭来,夏侯仲想躲闪的心思已经迟了,如常的面色苍白了一瞬。
锵!
耳畔,传来公子的拔剑声,在他心中犹如天籁,让他镇静了下来。
风行草偃
这一剑以速直取,疾风知劲草,莫不如此。
见状,一旁的陆遥毫不犹豫地拔剑就斩,剑若惊雷般地一闪而逝,空气中留下一道白线。
袭向夏侯仲的那道斑斓之物蓦然间一分为二,绿色的血液溅射一地。
地面被腐蚀成一个个黑色的坑洞出来,“滋啦”声响不绝于耳,还冒出阵阵绿烟。
夏侯仲在旁略微闻到就觉有点头晕目眩起来,慌忙捂鼻撤开。
视线看去,只见地上那物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身体细长鳞片上泛着四色地毒蛇,清晰可见蛇口内有两颗翠绿色的毒牙,不用想也能知道它的毒性有多强。
这一幕,把夏侯仲看的那个背脊一阵发凉,万分庆幸公子从旁搭救。
不然,指定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虎啸林遍地危机,恐怖之处可见一斑,不是非常之人怕是入林后就早已埋骨此处。
心里再次一沉,张大哥与李三哥是否遭遇不测。
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陆遥只得安慰说道:“不必多想,此地需多加谨慎,张彦与李延均不是早夭之相,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夏侯仲闻言平复心中的忧色,不再多想。
“嗯,不止一条?”
陆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加重了语气提醒到身旁的夏侯仲,握紧了手上之剑。
“什么?”夏侯仲不疑有它,端起猎弓迅速弯弓搭箭备战,视线望去只觉头皮发麻,那片花丛如波浪起伏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不少异花可见颤动,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嘶嘶!”
一条粗壮的赤炼蛇从花丛里露了出来,上半蛇身人立而起,要多妖异有多妖异,乌黑发亮的竖眼看着地上还残存的蛇尸与那渐行渐退中默契的二人,蛇唇微开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气氛沉寂,一时无语。
二人不动声色后退撤离有十米之远,依旧被蛇盯得心里发慌。
不见那蛇动弹,其中正打算跑路的夏侯仲惊奇的向身旁地陆遥问道:“公子,这赤炼妖蛇可是怂了?”
“夏侯仲,停下。”闻言陆遥蓦然一个激灵,心中升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急忙叫住他。
“公子,可是发现什么?”内心有些不安的夏侯仲只觉又生了他不知晓的变故。
陆遥也不回答,认真的盯着夏侯仲的眼睛问道:“你信我吗?哪怕让你涉险断后。”
“公子何需此言,属下的命都为公子所救,夏侯仲愿鞍前马后,区区赤蛇又有何惧,但听吩咐。”一番变故,已让夏侯仲对陆遥油然生起一抹尊敬。
“好,那就随我杀了这条赤炼妖蛇,那洞内恐怕才是我们生机所在。”陆遥眼神冰冷,杀机森然,也顾不得多作解,一马当先提剑冲向赤炼妖蛇。
……
蛇类群居的冷血动物,本就不是易于之辈。
远处的迷雾中已经出现一些蛇影,或横挂树干,或盘亘在树梢,很显然他们被蛇群包围在了中间。
这些蛇的难缠从地上那条已成蛇尸的身上能略见一二,夏侯仲没看到,他也无法多作解释。
然天无绝人之路,那赤炼妖蛇出现后也始终与洞口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没离开通向洞口的必经之路。
陆遥立马断定那洞口内才是生路,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只能举剑杀过去。
寒光隐隐,闪烁之间,堂堂正正的剑法在陆遥手里显得凌冽无比,杀向赤炼蛇王所在。
那妖蛇很是通人灵性般竖瞳微张,仿佛受到挑衅。
蛇头昂首吐信,却是骤然暴起窜出,化作一股匹练袭来。
并在半空之中晃动一下蛇首,再次向前一伸,整条蛇躯无限拉长,如同皮筋一般。
忽然,倏地张开蛇嘴,倾盆血口已出现在陆遥近处。
蛇口布满了一排紧密而锋利的尖齿,模样狰狞而可怕。
陆遥眼里寒光更甚,心里自觉要是被咬中一口,想必不会好受。
步法:义无反顾
原地的陆遥一如往常施展所学,身影有些影影绰绰起来,似退似进,似横向无忌,似纵向披靡!
看似迎面而上的他,实则脚步虚浮一转,错身而过躲过这预谋的一咬。
同时剑芒森寒,递剑而行,如披纱一般连续三剑,一格一撩一带。
剑式:循循善诱
循序渐进,以守为攻,善战之人需耐心等到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破绽。
赤炼妖蛇也不气馁,察觉到利剑的阻挡之势,偏头躲闪于半空之上,蜿蜒腾挪借着前冲余势弯曲地蛇尾抽打前面空气,只听一声“啪”响,蛇躯又折返弹了回来,调转蛇头再次张口咬来。
此蛇在常人视野中必然扑朔迷离,正如逢针挂线必有一怔,好在陆遥的反应端是极好,抵剑格挡,看起来游刃有余。
一旁默默看着交战的一蛇一人不过刹那,所谓旁观者清,夏侯仲看到了蛇的诡异与偷袭,却来不及提醒。
两者前后交手发生不过一瞬,这蛇的难缠让陆遥皱起了眉头。
……
辟邪守正,心念如一。
剑尖划动半圆,陆遥既不闪也不躲,举剑再斩。
赤炼妖蛇立马再次用同样的方式抽动尾部腾挪躲闪,蛇瞳内露出狡诈之色。
撕拉!
剑锋所向之处未达到心中所想那样被斩成半截,而是斩在了空处。
时间像是定格在了这一刻,陆遥本来杀意腾腾的眼神霎时平静了下来,眼里没有慌张,这让正在偷袭直视少年目光的赤炼妖蛇有些不安。
眼前灵活的赤炼蛇犹如慢动作一帧帧地被放慢下来。
斩在空处一剑实为虚晃,运力反手改斩为崩,扎扎实实的拍在蛇躯身上,赤红的蛇鳞顿时崩裂开来。
“嘶嘶……”
吃痛之下,摔落在地的赤炼妖蛇把凶残的目光看向那柄让它受伤的剑。
这一人一剑,让它露出人性化的一抹忌惮。
它,有了退意。
……
有人却不会给它机会了。
嗖!
一支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瞄准赤炼妖蛇而去,后者准备偏头躲闪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却还是不慎被射入蛇瞳之中。
只听得一阵嘶吟惨叫,约有四米长地蛇躯盘旋翻滚起来。
收弦继续搭箭的夏侯仲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他选择的时机刚刚好,正是赤炼妖蛇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
刚才的偷袭之恨现在报应在了它的身上。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剑式:恩深似海
这一剑如影随形,全力以赴。
陆遥完全颠覆了这剑式名字所赋予的意义,一触即发之际,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猛然迈步向前便斩。
“举剑不留情,留情不举剑。”
寒芒掠过,带走的还有一颗狰狞不甘地赤炼蛇头,蛇躯立时反弹般缠绕在还未收势的剑上。
刚盘亘到一半,就颓然垂了下去,摔倒落地。
剑尖顺手用劲刺入拳头大小的蛇头颅内,生怕这蛇头突然蹦起来咬他一口,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一点他懂。
心感其中有异物,来不及思考。
“把蛇头蛇身一并带走,跟上我。”
陆遥偏过头望着夏侯仲吩咐一声,也不停留,拔剑入洞而去,还不知里面有何凶险,身影步入其中,夏侯仲闻言紧随其后,生怕后面又冒出来一条赤炼妖蛇。
林中,群蛇乱舞般围了上来,红的黄的白的绿的青的蓝的黑的紫的……
待到了洞口附近时,蛇群像是收到了什么信息,蜿蜒游走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那片道路两侧五颜六色的花丛在二人入了洞内后,像是失去颜色一般慢慢地枯萎下去,倒是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可见泥土里一些白色的尸骨堆积在里面,显然不知有多少人早已经葬身此地。
……
洞内干燥广阔。
视野中徘徊的陆遥未曾再发现危险,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上。
随后而来的夏侯仲目光看向了前面身影,那手中还在滴血的三尺青锋,面露赞叹之色。
“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公子剑法更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不知……此等宝剑,是哪位锻造大师所铸,竟不被蛇毒所腐蚀。”
陆遥闻言也看向了手中已经沥干蛇血的剑锋,若有所思的陷入了回忆,轻笑了一声谈道:
“此剑并未刻名,是我所铸护身之剑。
剑名……就叫它‘寒晓’吧!”
有的剑,不需要刻下其名字,只有亲手锻造它的人有资格称呼它并为它取名。
就像人会相互间称谓,却不会在脸上刻下名字一样去让人所识。
这把剑用了陆遥两个世界锻造观念与技艺所打造,也是他目前所能铸造的极限。
剑身表面额外有一层基础附魔,并且有一层细腻的血槽。
所铸之物乃是步惊云的父亲步渊亭遗留下来的不知名矿石,修长而椭圆,据闻是步家先祖得天之物。
此后,步家世代学习锻造之法,以求把这块奇异的陨矿锻造成一件神兵。
不过硬度极高,刃铁不伤丝毫,烈火也熔不得半分。
步家先祖不得其法,只能束之高阁。
渐渐地到了步渊亭这一代直接就把它给无视了。
这陨矿一直存放至今,之后被其妻玉浓一并带入了霍家庄。
霍步天研究观摩了几年,知晓是件奇物,玉浓病逝后才想起这件事物,也没据为己有,而是当成了遗物转交到了陆遥的手里。
刚开始他也是不得其法,只觉材质不一般,听闻是陨石后让他对此物兴趣越来越浓。
直到回忆起某件事后,想到一式熔炼锻造之法,便成了如今之剑。
曾有一个很要好的兄弟是子承父业的铸剑狂,所学是家传至今的铸剑技艺。
陆遥在一次车祸中危急关头时救下了对方,两个人也就是这样机缘巧合下结识。
有幸获得人生中第一把所赠之剑,也惹来了一些麻烦。
那把剑后来被他亲手转赠给了师傅陈老,剑名‘白露’。
他的兄弟手艺比之他的父亲与爷爷更加出色,独自一人研究家族铸剑之法,复原了一些祖上失传的技艺。
其本人所铸之剑如是精品者,更是一把便卖到上百万的高价,市面上能达十万级的现铸之剑已然是精品,而他的剑更盛。
不过,他的家族祖上曾请了高人批言,在之后也立下一条规矩,要求后人世代遵守。
“铸剑四十有九,封炉不再示人。”
天道有缺,违之据说不祥,他的父亲与爷爷已早早封炉。
精品难出,一生也不一定出几把精品。
陆遥因为求知欲,观摩过铸剑之地还学习了一些锻造知识。
某天晚上两人喝酒打趣,当他问其最好的铸剑之法是什么,也是对方给予他的信任。
毫不犹豫的告知了他那两道只存在传说中的铸剑秘术。
不管是否真实,也没想传出去,一直封存在自己的心底,直到保存了记忆来到这些个世界。
两道铸剑秘术,分别为‘遇道引信中品承影铸剑法’和‘按道守习下品宵练铸剑法’。
熔炼之法也是取自其中。
他只是猜测这么长名字的铸剑之法必定厉害。
经对方点拨后,得知是传说中那两把名剑的铸剑之法时,脸上还有几分犹疑,也只当做笑谈记在了心里。
唯独提及中品与下品的区别,对方也是毫无言晦的道出了其中隐秘。
“在我的家族里一直有一个传闻,铸剑秘术既是铸剑之法也是剑道所存,承影剑与宵练剑本身无有区别。
这铸剑之法至今还未有后人铸成过传闻中的剑来。
皆猜测虚妄不实,认为世上不可能有无形之剑。
而这传说之剑,在当时世上居然同时存在三把。
在这之上还有一道‘入道合体上品含光铸剑法’早已失传。
据传那是剑道的极致,也是我这一脉铸剑法的极致,每一道传承都是古之先贤的毕生心血。”
三剑传闻俱曾被商帝王、春秋时期卫人孔周所藏(孔子,周公),一位是儒家学派创始人,弟子三千遍布天下,被世人尊为至圣先师;另一位,周公也是周文王第四子,他的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武王姬发,爵为上公,故称周公,被尊为“元圣”和儒学先驱。
《列子·汤问》曾记录了他们对这三把剑的形容。
“孔周曰:吾有三剑,惟子所择……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
其触物也,骜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具体一点是不见其形,只见其影,斩人无伤无影而过,不见血刃。
也可谓是剑道的极致,能斩所有想斩之人,斩不想斩之人。
更是涉及到了佛家传说的斩因断果了前尘。
也如道家所言,斩断三千烦恼红尘丝,太上忘情之境。
不过,从他那兄弟的名字与商帝王一族的关系根本联想不到一起。
也与后来持有名剑的孔周也联系不到一块。
因为他的名字叫……龙山。
——————————————————
面对这块顽石一般的陨铁,只有用这特殊的铸剑术锻造了有些特殊的利剑‘寒晓’。
尚不见无影无形之效,偶尔阳光泛起青黄二色光芒只能让它更显不凡。
恰好路耶的父亲也是锻造大师,那个世界铸造技艺更是别具一格。
只需做到第一层附魔,后面就有无数提升的可能。
二者互通又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