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必芳之所以派人来和师利宗谈判,只是为了安定西波尔争取足够的时间。因此游怩的任务并不是对方达成某种共识,签订什么协议。而是在那里和辩友抓细节,揪措辞,挑态度,一味地吹毛求疵,将完美主义者显现得无所不用其极。就这样一来二去,三翻四次,时间就堪堪过了一百多天。这当然会令师利真人转世王极其不爽,几次都被主战派鼓动起来,要出兵奇袭瀚海城。好在冷观的谍报人员隐藏够深,工作够细致。所以每次师利真人动了贪求之心,游怩都会在谈判桌上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这不仅是泄露天机,而且还是一种威胁。在敌人面前没有秘密,那战争就等于输了。
在九域国的诸侯之中,师利真人转世王是最为勤政的。三日一会,五日一朝很少被风雨所阻。这日又是五日一朝,所以文武大臣来的相对齐全。听完了日常政务,问完了处理意见,而后就开始追究再一次地泄密事件。这本来是例行公事般的龙颜不悦,可往往事务就是怕没好人。不等有司官员告罪跪下身去,一个红衣德士便出班向师利真人转世王合十道:“大王,贫道以为不然。”师利真人转世王便道:“唐熙上人有话但讲无妨,孤一概不究。”且说这唐熙上人虽然是个吃荤的嘚瑟,但却是个文统派骨干,所以他是一开口就是:“用奸本为兵法之常,我派难道无奸于瀚海?怪只怪那一帮刚强众将,做无望之梦!幸在游将军不愿多此杀业,不然有去无回者何其多也!此足矣证明游将军是何等诚意!”这样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自然有人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唐熙上人此言真可比少女思春,不知廉耻之极!”而后又一个出来反驳道:“那游步楷熟谙兵发,心藏诡道,段不肯轻弃用兵之机。有此之举,无非是西波尔尚未安定,故而南下野心隐忍不发。”虽然这样的言论已经被重复了多少遍,但为了心中的真理,唐熙上人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与之辩论:“用兵之道归速不贵久。待等西波尔安定,我也城防完备,甲士充足,那时、其又奈我何?且瀚海蛮荒,资源匮乏,又与玄岳相隔他域万里之遥。故此大王只需以五饵与其百姓,以善言抚其文佐,以高官离其将校,假年之后,游步凯纵有齐天志,难为弗米炊!”还是那句话:军事是政治的延续,而且要无条件的服从与政治。所以彪炳慈悲救世的师利真人转世王,也只能再次忍下一时之心血来潮,决定继续和游必芳做拉锯式的谈判。不过会内廷之后又给谍报部门下了一个《教谕》:“大肆宣扬游步楷乞和之举。”
其实不用师利派大肆宣扬,玄岳的许多将领和文臣也早就知道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所以,密告的人也是不乏。之前确实有些风闻言事,但现在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实了。于是雪片一样的弹劾书信便纷纷扬扬从各处呈到金殿之内。其中最长的一封信有万余字,而且还给游必芳列了九大罪。这九大罪分别是:不忠于昊天上帝、不孝于玄天上帝、不从于玄岳帅府、不仇于冯氏逆贼、不敌大觉金仙、不怜瀚海百姓、不礼上司统帅、不重朝廷名器、不称封疆之职。在具体事例上更使将游必芳描绘成了一个大妖王。但最令温元帅吃惊的是,这封万言弹劾书,署名居然是:无现。所以一头雾水的温元帅只能问他的幕僚道:“无心柳这是何意?”温元帅的幕僚虽然没法断定无心柳是何用意,但身为家臣的责任他们却时刻铭记在心:“不管何如,可借此召游将军归玄岳。倘若再期期不奉帅令,则使无心柳前往取而代之。二人义气非凡,不致两虎相斗。若两人嫌隙日增,则可分而治之,若干戈化玉帛,也减除梅、樟势力。”
一纸军令,随着一匹快马,来到了梅郡的桐花州青松县境内。大道扬着几许尘埃直直地在野树杈桠,闲花边地的丘陵由南向北前进。勒缰之处,是古树村的村口。顾名思义,路旁就有一颗生得丈余高,枝杈又左旋右盘的桃树。然而马嘶方住,迎客的兵卒却是从大路的另一次抢了上来。信使下得鞍来,丢了鞭子给迎客的兵,却也是直奔村庄的对面而去。其实不远,一个三开间深木色的牌楼跃然眼帘之中,正面横匾书:“烂柯福地”背面横匾书:“琪灼真寰”。入去不深,则是:古树参天成伞盖,葡萄阔展就回廊。葱葱百合绘阡陌,硕硕枇杷消艳阳。小径飘香由笃柿,幽途沁嗅乃新桑。闲池碧水群鱼乐,林竹微风侣鸟忙。莫道仙家琪景尽,近前又是灼桃乡。
说沿途并没有一个兵卒岗哨,只是一些农户在那里剪枝、採果,悠然耕耘,也不是很搭理这穿甲戴盔的兵。再看桃花林的中央,赫然凸显出了一栋白墙灰瓦的楼阁。望去正有微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感。楼门前虽有兵卒把守,但楼也是那般不乏仙家超然之意。门楣上的匾文是:“七仙庐”,两侧对联为:“缤纷真世界;寂寞实乾坤。”信使的特点门卫当然看得出,所以立刻就让着进了门来。门内大厅明亮,布设简约古朴,上位以鲜花供奉九域开朝武德皇帝画像,两侧配开朝十二位骠骑大将军乘马像。等信使简单施了一礼,楼内侍女便引着转上二层,来至门窗密闭的书房之外。侍女叩门三声,然而是自己开门入去。却说门开时,只是一股花香倾泻而出,犹似胜过了烂漫桃林。但听见侍女禀说之后,一个女子的语声跃然而现道:“请进请进!”语声刚落,一个女子便步入了门框所及的视野之内。看时:衣袂轻盈形袅袅,木簪简髻态亭亭。眉弯一缕千金笑,杏眼其中慧秀灵。侍女引进门来,更见兰蕙芬芳,将这女子簇拥得更犹如姮娥仙子。却要见礼之时,又一个谦谦君子,烁烁悠然的男子出外厅来并在女子之侧。信使心里的思想活动结束后,便施礼奉书道:“玄岳军令,另有温元帅与二位都督书。”女子接过了书信,又让侍女带信使去用茶,再才拆开信封,和男子一同阅读。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