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姝当然不及娉嬣那么伶俐,可毕竟有一个“俺把你来蒙”的师傅。所以一面给伤者疗创,一面对这些好面子的禁军道:“我等军人,不应干预州县法度。且押往前方县城治所,让知县判罚。如若误了皇帝大事,追究起来,我等皆难逃罪犯。”这前一句制度,后一句君命,又加两次“同生共死”,所以再怎么有脾气的禁军,也得当她一回乖孙子了:“道长之言甚善,我等将士皆愿从!”于是这本为仪仗队的一支军,就被崔晓姝改成了押差,而且还是不能实施虐待的押差。于是走不多远,一些底层士兵便向上级反应道:“我等一身甲胄几十斤,走得这样慢,何时才能到镇店卸甲歇息?”其实马上的军官也不好受,所以借着士兵们的呼声,便来对实际成了他们领袖的崔晓姝道:“这样行军实在辛苦将士。这里百姓本就淳朴善良,莫不如让其自往县城投案,也好以自首减免罪责。——不知道长意下如何?”崔晓姝确实没有打算出这个伏笔,但不代表她要按原定剧本来演,所以施了一礼道:“将军及众士卒,真仁心也!”却说那些被释放的百姓果然淳朴,因为他们不但拜送了禁军,而且回去安顿好了家里后,竟然真的纷纷往县衙自首。好在先一日抵达县城的禁军统领将好人做到了家,向犒军的知县给百姓们求了个顺水人情:“……此事本因我等而起,故望知县相公法理人情,误伤两族和气!”
崔晓姝却并没有入城,而是用土遁之术往瀚海行去。可又行不多远,就见一支玄甲军停在路边。虽然是停在路边,但队列并没有紊乱,衣甲也穿戴齐整,更有两个美貌的女子立于其中。那其中一个女子,也是遐迩彼岸界非仙阁中的囚徒,也是明德阁画屏中的罗睺安摩霞。而另一个则是银饰满头衬小脸,青衣短裙现蛮腰的蚩晓娻。所以上前互相施了礼,便自然要问:“你们何故在此?”蚩晓娻答道:“还不是师尊要我们和游怩客见师利真人的转世王,搞哪样个盟约嘞。”这一番口音极重的话,自然也不是姐俩交流的阻隔,所以接着问道:“那游怩人呢?”却才出口,脸上就不禁泛起了红。果然,蚩晓娻指引着不远处一辆由三十六只羊拉的车道:“啊个不是嘞。”
轻微的晃动停止不久,车帘便被卷起来了。然而始如处女的游怩,却用她那纤纤玉手,将一个好似被掏空的年轻男子掕了下来。男子本来并没有死,可他还是被遗弃了。当然不是被随意扔在了路边,而是被精心化在了路边。云何精心?一则、是化的速度极快,快到顷刻便成了一副白森森的枯骨。二则、就是从白森森的枯骨缝隙中,居然发生出了各色缤纷,且鲜艳异常的花朵。但这些花前的游怩,无论是婷婷的身姿,还是媥媥的衣裳,都依旧如少女那般清纯,正如这些为她拉车的绵羊一样,赋有云朵洁净无瑕般的清纯。
游怩惜花良久之后,便转过身对崔晓姝道:“因为你坏了我娘亲的仙家宝贝,所以我娘亲现在好不恨你这个复了女儿身的人。因此你是根我们去弄好盟约,从而换取将功折罪,还是自己回瀚海城,让我娘亲给你做成人质呢?”固然崔晓姝知道,那个身为自己师娘的冷观不至于妒心大到吕后那般,但她还是答应了游怩的拉丁。不过却没有答应上那辆看起来很不错的车。于是游怩嗔道:“坐一下就会坏了你们的好名声是吧?!”崔晓姝虽然和她是同辈,可毕竟是两类人,所以既不懈,又不敢和她正面冲突,因此只道:“妾虽为师尊弟子,然毕竟乃是家臣。不敢乱了尊卑!”然而游怩却并没有就着台阶上车,反倒是将她那樱桃小口咧了开来,进而从水汪汪的眼睛里,划出了两行潸潸珠泪。这当然令崔晓姝猝不及防,所以就由蚩晓娻上前道:“我可不活受罪了哟!”说罢,就拉着罗睺安摩霞钻上了车,又暗自向崔晓姝招手示意。崔晓姝在怎么爱惜羽毛,也不可能去破坏同袍之情,所以来帮着游怩擦泪道:“妾昔日遭大姐五色霖囚困,以为必死无疑,也不过流涕如此!”而后便扶着一起上车。但不知游怩是故意气人,还是真的天真无邪,喜笑颜开后居然道:“这样才对嘛,又不是没弄干净!”
羊车在玄甲骑兵的护卫中,来到了师利真人道场灵鹫峰下。但身为主要谈判代表的游怩,却硬要拉着另三人去游览。这当然会招来反对,第一个发言的却是罗睺安摩霞:“灵鹫王驾前四大辩才,碧姬勿要轻视。”蚩晓娻也道:“就是说撒,师尊晓得喽又会拿棍子赶导你打喋!”可游怩毕竟是游必芳和冷观的女儿,所以反驳是不可能没有的:“你们以为我真的是去玩吗?——错!老子司气奏微服私访滴!”崔晓姝当然不信那张不辩倒对方不罢休的嘴,能忍得住寂寞微服私访。所以她道:“碧姬心直口快,又嫉恶如仇,着实做不得微服私访。莫如使罗睺代劳一番,她也不用改扮。何如?”罗睺可不想自取嫌疑,所以来了个默然不应。而游怩也不给她留面子,直接瞄着崔晓姝道:“也不怕她跑了!”崔晓姝却道:“妾等姊妹尚有九人,何惜弃我去者?”游怩当然不会被怼得半晌语塞,所以拿大拇指点个赞之后,一面更衣,一面道:“虽然和你师傅一样豪横,但我就是不听、不听、不听!”那样一种耍无赖,卖俏皮的劲儿,的确能使人们生怜不已。所以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蚩晓娻就去卫队镇守,以防节外生枝。而崔晓姝则也来换了一身女儿红装。这当然会令游怩来挨挨擦擦地嗲声道:“就知道你还是爱我哒!”而后就拉着两人颠颠地出门去了。毕竟不知游怩如何造次,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