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劳动水库的路,石中磊以前走过。不过那时候进山还是土路。现在随着城市的扩张,山下的村民大多都拆迁了,进山也修了柏油路。新修的柏油路连着209省道,岔路口的牌子写着“丰都路”。
石中磊看着这路名,心想叫个北山路不好吗,非要蹭人家鬼城的热度。不过,新修的路确实好走,只用了多半个时晨就到了劳动水库。
原本以为一座破败的水库没什么看头,没想到这里景色竟然真的不错。反正时间尚早,石中磊索性把车停在水库边,欣赏起风景来。
今年雨水好,库区浅水处鱼塘有六七个,座座鱼塘相连,然后又与堤坝处的深水区相接,阳光照耀下,波光潋滟,微风起处,涟漪荡漾,水汽和着轻风拂面,舒服极了。
“真是个好地方!”
石中磊忍不住赞道。再抬头,看水库两面山势挺拔,深谷幽邃,山峦重叠。山顶云雾缭绕,奇形怪状的云朵漂浮不定,变幻莫测,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时聚时散,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让人不禁产生许多遐想。
方贝贝看着石中磊沉醉的样子,很是自豪,笑着问:“我们这有山又有水,美不美?”
“美!真是没想到,和以前比起来,多了许多田园的烟火气,再加上今天的云彩也好看,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啊!”石中磊一边赞叹,一边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可不可以去爬爬山。”
“爬山怕是时间不够赶趟儿,还是先去我大伯家吧!”方贝贝说着就掏出手机和大伯联系,“嘟嘟”几声忙音后,手机里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我大伯怕是跑山去了,山里手机信号不好,不过,天黑前他肯定就回来了。我们先去我大伯家吧!”
原本就是来时提前知道的事儿,石中磊自然是没有意见,在方贝贝这个向导的指点下,前往方家村。
方家村,村子不大,看上去就几十户人家。房子不错,都是红砖房。院墙是林区常见的,带着树皮的松板篱笆。方贝贝大伯家就在七拐八拐的一条小巷边上。
路边停了车,石中磊去后备箱求东西,方贝贝去开院门。
小时候方贝贝在大伯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大伯跑山锁了门,都会把钥匙藏在门墩石下。
方贝贝把手探向门墩石靠墙侧的下面摸索,咦?竟然没钥匙?!难道大伯带走了,不应该啊,大伯是个老光棍儿,养成的习惯很难改的!
“你在扮家家酒吗?”石中磊左手拎着酒,右手拎着烟和水果,看着摸石头、刨土土的方贝贝一脸的不可思议。
“扮家家酒?”方贝贝满脑子的黑线,着实为石中磊的智商着急,“我在找钥匙呢!没钥匙怎么进门?”
“找钥匙?”石中磊面色古怪的看着方贝贝,这丫头脾气有意思,脑子也挺有意思,“这门不是开着呢吗?!”石中磊用胳膊肘一推,门就开了!
方贝贝惊讶的张大了嘴,恨不得把法师服穿上,好挡挡脸,真够丢人!
不过,大伯也真是,这怎么在家手机也接不通!哼,让我丢脸,一会儿得讹老扣儿个宝贝!这个石中磊也是,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到门开着,喊我一起进就是了,还假装说什么扮家家酒,我还玩尿泥呢!
方贝贝看着站门口发笑的石中磊,越看越不顺眼,再看石中磊手里拿的东西,怎么烟酒都拿上了,这在村子里可是男女处朋友,见家长走亲戚的阵仗,“不是和你说了就拿水果就行了吗?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和大伯解释?我可是帮你的忙,你不能给我添乱吧?!”
石中磊看方贝贝急气白脸的样子,心说,真是个直脾气的丫头,“你别急吼吼的啊!给,这些你拿着!”
说着,石中磊把手上的烟和酒硬塞到方贝贝手里,“呶,烟酒是你拿的,我拿的是水果。你也不天天回来吧,给你大伯拿点烟酒,总没毛病吧?买也买了,拿也拿来了,我总不能再带回城里吧,你不嫌沉,我的车可嫌,汽油不要钱啊?!”
方贝贝被他一通抢白,颇为奇怪的是,自己不但没有反感,反而有种被人关心着,暖洋洋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过了。
在这心中的暖阳下,一个变得乖巧的方贝贝和石中磊一同进了小院。
听见院里的动静,屋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高兴的声音,“雷老大回来啦?”
石中磊听这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比自己岁数要大的多,肯定不是在叫自己,便探寻地望向方贝贝。
方贝贝难掩惊喜,显然听出是谁,扭头看见石中磊正狐疑的看自己,知他是想知道屋里的人,是否就是大伯?
“我大伯单名一个雷字,雷电的雷。屋里头的人是我三叔,他平常住在B市,这次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了!”
方贝贝的三叔在屋里喊了一嗓子,却没有出来。
石中磊和方贝贝便径直走到门口。门有两层,里面的木门敞着,外面闭着个纱门。透过纱门,隐约能看到正对门的厨房里有个人影在忙活,也不知道他在鼓弄什么东西,那从厨房里飘过来的味儿,就像茅坑一般,臭的酸爽!
方贝贝连忙把东西放在地上,用一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鼻子,另一个手当做扇子,来来回回的煽,隔着纱门,冲着厨房里的人喊,“三叔,你这是在炖屎吗?怎么这么臭?”
“你才炖屎呢,怎么说话呢?”厨房里的人探出头来,摆出一副要吵架干仗的样子!在看清纱门外的女娃样子,惊喜道:“贝贝回来了!哈哈!”
方贝贝也不搭理她三叔,冲进屋里把所有的门窗统统大展开。
方贝贝的三叔停住了手中的活儿,这才瞧见,同方贝贝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伙子,看上去稳重老成,一边情不自禁的捻须赞叹:我们贝贝的眼光不错嘛,一边好奇的把询问的眼睛看向方贝贝,“贝贝,这位是?”
“这是我一朋友,他过来问大伯点事儿。”
老家伙一听“朋友”二字,笑得能溅出水来,摆明了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
石中磊知道了人家是方贝贝的长辈,自然不能失礼,赶忙做了自我介绍。
方贝贝三叔一听石中磊是河大老师,那是相当满意!瞅瞅,瞅瞅,我们贝贝可出息了,给老方家整回个大学老师来!
方贝贝三叔这一辈,除了方贝贝的爸爸念过几天书,其他都没什么文化,所以三叔看着石中磊,是越看越中意,对着方贝贝乐得合不拢嘴,“快快快,去屋里坐,你大伯他进山了,估计过会儿就能回来!”
“三叔,你是多会儿过来的?到城里咋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方贝贝问。
“昨个才来,我的腿脚也不好,不愿意在城里瞎逛游,还是来你大伯这儿自在。”
石中磊听他这么说,这才注意到方贝贝三叔的一只脚有点跛。
外面风凉,屋里味儿也淡了,方贝贝把大窗关上,一边关,一边埋怨,“三叔,你这整啥呢吗?屋里整的怎么这么臭,这哪还能么待人呢?”
“怪我,怪我,我这不寻思,过阵儿你大伯回来,我们哥俩整两杯,可是满院儿也没找到颗花生米,这下酒没花生米,那就没灵魂呀!我看厨房里头,还有半瓶腐乳,这不还有我昨从家拿过来的自己做的豆腐,这不寻思的,做个油炸臭豆腐好下酒嘛!”
叔姪俩说着话,石中磊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是典型的北方村舍布局和布置。北边儿靠墙根,是一盘大炕,隔墙连着厨房的灶台,墙上挂了一幅大尺寸的十大元帅的年画。窗户拐角处,立了个三角柜,上面放着屋里最具现代感的一个大件,一个大脑袋的电视机,村村通的机顶盒上,还放着一个漏了锈的搪瓷缸子。整个家里,唯有东山墙上挂着的画不大搭调,画的是个点点绺绺的松鼠,“这松鼠画的好有意思啊!”
正和方贝贝聊着的三叔,听了这话,眼中精芒一闪,猛的站了起来,走到石中磊跟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能看出这画画的是松鼠?”
石中磊:“这不很明显吗?难道这画的不是松鼠?”
方贝贝大感诧异,难道自己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就是一上一下两条鱼啊!”
石中磊听方贝贝说画的是两条鱼,瞪大眼睛再看,“怎么看都是只尾巴毛茸茸的松鼠啊?”
方贝贝刚才家家酒的气还没消呢,听了这话更来气,这家伙不是又故意的吧,“谁家挂年画不挂个财旺运旺、连年有余的画,就算鼠年挂生肖也挂的是老鼠,哪里有挂松鼠的!”
“他说的不错,的确是只松鼠!”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屋门口竟然站了个一个豁牙子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