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后十五岁进宫,独蒙圣宠十四年,所出之子还是备受陛下喜爱的太子,其他为国主诞下二子三女的五位妃嫔,只有杨后每月身子不适或与陛下置气时,才能匀点雨露。
但今年杨后已二十九,迟早有盛颜不再的那天,而那赵美人比国后小了十一岁,明艳动人不说,又与国后长得颇为相似,即便如今身处冷宫,但难保哪天国主会移情别恋。
丞相张劭为今后计,这才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策,既应付了今日狼族索人,又除去了他日后宫争宠忧患。
“赵美人?
好,就是她!”
国主慕容明华诧异一声,想起三年前初见的那次惊鸿一瞥,虽略微有些不舍,但一想起其与慕容明德一党的瓜葛,还是颇忌讳的很快就点头同意。
“石忠,
你悄悄取套国后的行头,再马上去冷宫让那赵美人换上,
即刻让国相带去新曹门交予狼族”。
慕容明华,扭头吩咐侍立一旁的石忠,想了下,又特意叮嘱道:“记住千万别让赵美人泄了底,方子澄虽不在了,但他的遗孀和子嗣还在,要想报恩,就别给他们惹祸!”
“诺,
老奴这就去,
那赵美人必守口如瓶!”
石忠领命,转身健步去了偏殿,不一会身后就跟着四五位手捧一套皇后华服冠冕,首饰的宫女。
“陛下,
臣,这就去临仙门外候着。”
张劭见国主虽冷着脸,未作声,但也挥袖应允,忙起身恭敬退出,至门口转身,到了殿外才敢拿出锦帕插干一脑门子的汗...。
慕容明华在慈元殿内枯坐了三刻,总感觉有股突然心血来潮的异样不祥感,可又理不清这股不安的源头。
“陛下,
那赵美人,已经送出临仙门,交予张相。”
内侍总管石忠匆匆忙完,进殿回禀,让慕容明华心头少安。
此刻一股倦意袭来,慕容明华转眼看了下殿内沙漏,已卯时一刻,自狼军围城后,早朝就已取消,遂重回慈元殿后面的皇后寝室,再睡个回笼觉...。
快到卯时二刻,张劭紧赶慢赶,终于在狼军规定时限前赶回新曹门。
登上城楼,见到领军将军骆太如还没赶来,去催的三波兵丁,更是没有一人回来,张劭既大为光火,心头又莫名有股不安之感。
“你们几个,速去看看骆将军是怎么回事!”
张劭遥望白虎门的方向,冬日天色亮的很晚,再加上城头风雪,此刻并瞧不出那里有什么不妥,南城狼军也安静如常,未有异动,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几名护卫派了过去查看。
“诺!”
那几名护卫领命,顺着城墙,疾步往西面的白虎门踏雪而去,城头因积雪光滑的地面,并没有影响他们分毫,相府这几位都是江湖门派出身的好手。
“你们那鸟丞相回来了没,再过一刻我军可要攻城了!”
恰在此时,隔河相望的于阙部那队骑兵,又开始催促。
“回来了,回来了!
请回禀贵国白狼上部的阿古达少狼主,
狼皇陛下索要的故人,我国主已答应,
如今人已在新曹门内,随时可坐船出城!”
张劭听闻狼军已极度不耐烦,忙走到城垛口,向下面的狼骑答复。
“你等着。”
那为首狼骑一愣,他也不知道狼皇陛下要的是何人,赶紧拨马而回,去禀告。
“慕容明华,竟然答应了送出国后杨玉?”
两里地之外的海唐听完禀告后,不禁也是一愣,觉的其中肯定有诈,不过他很好奇,这送出的假国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让他们送人出城,我军即刻退兵,和议已成。”
水门新曹门防范严密,又没有漏洞,本就比其他城门更难攻上数倍,于阙部此行,本就是借之前南城水门卫桥门被袭之事,吓唬东燕之意居多。以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其他城门外攻打的狼军才是主力,因此海唐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我家少狼主说了,即刻送人出城,
和议已成,
我军马上退兵!”
那狼骑回返城下,冲着河对面的城头大喊。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之话不假,其话音刚落,新曹门外雪地中严阵以待了一个时辰的数万于阙部精兵,一阵人嘶马鸣,开始呦喝着陆续前队变后队,往后撤军。
“好!
现在我们就送人出城!”
张劭大喜之下,再无不安之心,也不待去白虎门查看的护卫回报,就匆匆走到内城墙边,朝城内挥手示意。
“登船。”
城下靠近新曹门这边的清水河码头,早有一艘华丽的三层楼船等候一侧,这楼船高三丈有余,宽四丈,长十六丈,乃先国主时期打造的龙船。
先国主在位曾多次乘坐这艘龙船,出巡六百里清河川,但当今国主,常年居于深宫,连宫门都很少出,更别提坐船出巡了,因此这船停在新曹门,一停就是十多年。
张劭为了使假国后更像那么回事,不仅送上了这条船,还搭上了后宫五十名太监,五十名宫女一起为质。
这些宫女太监们,也被内侍总管石忠以家人相挟,对那位假国后赵美人身份不得泄露半句,无时无刻都要持以国后之礼相待。
“开水门!”
一众人等登船后,由那些太监小心操船,只要顺着清水河水势,飘出北城既可,水曹门的都尉见船过来,忙命城头手下,绞动绞盘,千斤闸和异常厚重的水门,都陆续被被相继升起...。
相府的那几名护卫,距离白虎门城头还有两三里就感觉有些不寻常,相继遇见的竟是些或目光躲闪,或莫名目光注视的邺都府府兵和助守民壮,一个宫卫军和封侯私兵都没见到。
虽未看见一具尸首,但越接近城头,越能察觉到城上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为首的那名护卫眼尖,瞥到数处没来得及用积雪遮盖的黑褐色血团,当即眼色示意其他人戒备。
“撤!”
那护卫首领一声暴喝,距离城头还有近一里地就突然发难,众护卫纷纷拔刀,在一众邺都府兵将他们围起来前,转身往新曹门的方向杀了回去。
“别让他们逃跑一个!”
距离卯时三刻还有将近一刻时间,被邺都府尹严介溪轻易收服的一名府兵校尉,立即命令诸军围堵了过去。
“杀!”
这些江湖门派出身的相府护卫,一个个身手非凡,刀似飞虹,势如猛虎的杀向围拢的一众兵丁,但见飞血四溅,尸身狼藉,冲在前面的府兵们没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让开!”
眼见着这些护卫就要杀透包围圈,城头听到动静的严府死士和玄虎暗卫们及时赶了过来,一众挡在前面,又无从下手的府兵们,纷纷避开。
“你们外围掠阵,别让一人走脱,我们上!”
那几名玄虎暗卫为首之人,一眼就瞧出那些与府兵们交手之人功夫了得,对严府死士们吩咐后,就非常默契三人组一战阵,分为两个战阵,互为犄角地冲了过去。
“注意身后!”
那名相府护卫头领早就留意后面,知道硬茬子来了,当即分出两人与其一起护住后面,三人只守不攻,欲以刀网掩护前面冲杀的护卫脱身。
“啊~~!”
这些玄虎暗卫,每一个都出自天下第一军飞虎右军重骑,飞虎右军又专门以击杀狼族铁浮屠,太阳汗怯薛军等,那样精锐中的精锐为荣,只两三个会合,相府殿后的这护卫三人刀网就被轻易攻破,三人两死一伤。
江湖斗剑比刀,怎能与尸山血海厮杀出来的玄虎暗卫相比,或许单个暗卫与单个相府护卫相比,不一定能敌过,但一旦三人战阵一成,就是十个江湖好手也是送菜。
“穆师兄!”
前面几名护卫听闻身后惨叫,扭头来看,但见那护卫首领穆志丙左臂被连根斩断,血流不止,连忙将他拉后,其他几人回身杀了过来。
“不要!”
穆志丙哪阻拦得及,刚怒吼出声,就听‘噗!~噗!~’数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冲过去的最后几人,只一个会合,就被互相掩护的两个三人战阵,轻易乱刀分尸。
“啊!~”
只剩自己最后一人,那断臂的穆志丙这次并不是疼的惨叫,而是虚晃一枪,单手持刀,作势欲冲杀报仇,实则突然身子一点纵到城墙边。
但见其回头恨恨回望一眼,脚步再点,就猛地跳过城垛,‘噗通!~’一声,跳进了城外冰冷的护城河。
“大意了!”
几名玄虎暗卫阻拦不及,但见那穆姓护卫躲过城头往下射的数支袖箭,借着天色掩护,迅速潜至护城河边上岸,然后就贴着城墙往水门新曹门方向狂奔。
“距离卯时三刻还有多久?”
赶过来查看的严介溪见有漏网之鱼,忙问向一边的府兵校尉。
“启禀府尹,还有不到一盏茶时间。”
那校尉有些紧张的看向城外,按说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相差不大,邺都城其他各门即使分兵来攻白虎门,也来不及阻止狼军即将开始的攻城。
“再等等!
这一盏茶时间,说不定关系到辅国他们的成败!”
严介溪回望皇宫正门大燕门的方向,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也不知道闯宫的严辅国他们有没有安然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