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安德鲁并不想坐上来,但如今他高踞于此,而下面的人民前来请求他主持正义。“你们有何证据证明这些是索斯凯瑞家族的人?”他问,同时努力压抑怒气。“他们穿了红披风或打着金虎旗吗?”
“即便索斯凯瑞家族的人,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多拉·比斯爵士斥道。他是个暴脾气的、且有好斗好勇的年轻人。虽然在杰洛看来,他历练太浅,又太过血气方刚,但他却是艾瑞琳的弟弟弗利·加布尔的好友。
“大人,他们个个骑着骏马身披铠甲,巴达·肯瑟爵士冷静地回答,“手中持有精钢长枪和宝剑,还有用来屠杀村民的战斧。”他伸手指指这群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中的一人。“你,对,就是你,说出来没关系,把你跟我说的话都告诉首相大人。”
老人低下头。“关于他们骑的马,”他说,“他们骑的是战马。我在维伦老爵士的马房里做过很多年,看得出其中差异。他们骑的马没有一匹是犁过田的,我敢以天上众神之名发誓。”
“骑战马的土匪,”小短指表示意见,“或许马是他们刚从别处抢来的。”
“这群强盗一共有多少人?”杰洛问。
“最起码一百个。”达柯回答,而在同时,那位包着绷带的铁匠也开了口,“五十个。”他后面的老太婆则说,“好几百人啊,大人,根本就是一支军队。”
“好太太,我相信您说得很正确。”杰洛公爵告诉她,“你们说他们没打旗帜,那他们穿的盔甲呢?你们有没有谁注意到上面的花纹或装饰,或者是盾牌和头盔上的家徽?”
酿酒师傅达柯摇摇头。“大人,有的话那敢情好,可他们穿的盔甲样式都很普通,只有……只有那领头的,他虽然穿得和其他人一样,可您绝不会把他和别人弄混。大人,这家伙块头可真大,俺敢打赌,那些断言巨人已死的人没见过这家伙。他块头大得跟头牛似的,讲起话来声音响得像山石迸裂。”
“一定是‘鳌山’!”多拉·比斯爵士大声说,“这还用问?一定是摩格曼·雷利奥干的好事。”
杰洛听见窗户下方和大厅远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不安的说话声也从外面的走廊传来。在场众人不论贫富贵贱,都清楚倘若多拉爵士所言得到证实,代表着什么:摩格曼·雷利爵士正是霍勒·索斯凯瑞公爵的封臣。
他审视着村民惊恐的脸孔,也难怪他们如此害怕,他们起初必定以为自己被拖来这里,要在国王面前指控霍勒大人为满手血腥的屠夫——而国王本人正是霍勒的女婿。他很怀疑那几位骑士有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席迪玛大学士从议事桌边沉重地站起身,象征职位的项链不住碰撞。“多拉爵士,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但我们无法就此认定那强盗便是摩格曼爵士。国内的大块头大有人在。”
“但有人跟鳌山一样吗?”巴达爵士道,“我可从没见过。”
“相信在场也没人见过。”纲泽·萨莱姆爵士愤怒地说,“跟他站在一起,连他弟弟都像只小疯狗。在座诸君,请睁开您们的眼睛吧,难道你们还需要亲眼见到他的印章盖上尸体才肯相信吗?这一定是鳌山,不会错的。”
“然则摩格曼爵士何必去打家劫舍?”席迪玛问,“靠着他的封君老爷,他不但坐拥坚固堡垒,还有自己的良田领地,此人可是个涂抹圣油,经过正式册封的骑士啊。”
“这家伙是个虚伪的骑士!”多拉·比斯爵士道,“他是霍勒大人的走狗。”
“首相大人,”席迪玛语气僵硬地说,“还请您提醒这位‘正直’的骑士先生,霍勒·索斯凯瑞大人是我们王后陛下的父亲。”
“谢谢您,席迪玛大学士,”杰洛道,“您若不提起,只怕我们都忘了。”
从高高的王座上,他看到大厅尽头有人溜出去。兔子就这么跑走了,他心想……不,应该说是贪恋王后奶酪的耗子吧。他瞥见丹妮修女带着璐丝站在走廊上,顿时火冒三丈:这不是小女孩该来的地方。但修女事先也不可能料想到今天的会议内容并非繁冗的日常杂务——聆听百姓请愿,调解村镇间纷争,以及判定土地界石划分等等。
下方的议事桌边,席迪玛·博福尔终于玩腻了他的羽毛笔,倾身向前道:“多拉·比斯爵士,巴达爵士,纲泽·萨莱姆爵士——可否容我问个问题?这几个村子都是由你们所管辖与保护,请问屠杀发生当时诸位又在何地呢?”
巴达爵士回答:“当时我与家父都在裂风城下的山口,多拉·比斯爵士也是。当这些暴行传到芬恩·弗利耳中时,他嘱咐我们率领小队人马,前来搜索幸存者,然后带他们觐见国王。”
纲泽·萨莱姆爵士发言道:“芬恩爵士早已让我率领我的兵力赶到云霄城。我接获消息时,正在城外隔河扎营,等候进一步命令。等我赶回封地,摩里纲和他的走狗已经渡过红叉河,回索斯凯瑞家的丘陵地去了。”
小短指若有所思地抚弄他的尖胡子。“爵士先生,倘若他们再度来袭呢?”
“他们要是有胆再来,我们就用他们的血,浇灌被他们烧掉的田地。”多拉·比斯爵士愤怒地说。
“芬恩爵士已派兵驻防距离边境一日骑程内所有村镇与庄园。”巴达爵士解释,“若还有人来犯,可不会像这次那么好过了。”
这很可能正是霍勒公爵的目的,杰洛心里明白,借此压榨云霄城的力量,诱使那小伙子分散兵力。他小舅子年纪尚轻,英勇有余,睿智却不足。他会竭尽全力守住每一寸土地,保护每一个依附他领下的男女老少。精明老辣如霍勒·索斯凯瑞,当然很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