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不悔身后跟随着面色冷峻的青年人,慢慢地走过许多卫士和大小官吏的视野中。
那些看着刘不悔的眼神里,大都是带着惊奇,他们很奇怪这样的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是如何进入正法堂这样的地方的。
哪怕是堂主大人,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如此横着走啊,穿过了各种阻碍,连证件都不带出示一张的?
看来这个女孩,身后一定有着什么朝廷的什么大官做靠山啊,要不然怎么能小小年纪就是可以随意进出正法堂呢?
那些人看着刘不悔,本来想评论几句,但是碍于那背后的大靠山,这些人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就给罢官罢职。
刘不悔和青年人安静地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终点——文卷阁。
文卷阁是正法堂管理全国大大小小案卷的地方,只要是哪个地方报了官,那一次的案件就会被做成文卷,拿到这个被统一去进行审理。
有冤的平冤,卷子拿回去重审,没冤的就复制一份,直接储存在文卷阁内。
由于悦灵的历史已经有三十多万年,其中发生过的案件数不胜数,如果真的每一件都要一份文卷的话,估计三个长安也不够装的,所以呢,为了节约资源,只要文卷在阁里放置了超过四十年,便是会被拖去销毁。
不过虽然现在的文卷阁只是储存了四十年之内的文案,那数量依然庞大,整个文卷阁露出地面的足足有八层,地下也是有十二层,每一层储存两年的文卷。
别看文卷阁的架构庞大,它的防火措施也是好的不得了,几乎所有的文卷都是用烧不坏的坚硬铁铜混合物作为其材质,只要温度不是太高,还是无法融化的。
从那正门进去,便是满目的黑色遮人眼庞。
刘不悔轻轻抬头,那天花板上,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射下,照耀着孤寂的房间。
这里面放眼望去,皆是各种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许多黑色文卷,那些架子还有一些特殊的编号,如果不是长期在这里工作的人,是很难找到那一份自己要的文卷的。
青年人端详着那黑漆漆架子上的各种文卷,陷入了沉思,嘴上还有些琐碎:“灭族之案,前几年……”
他突然一拍手,微笑起来:“就在一楼!”
望着他特别有成就感的样子,刘不悔也是微微一笑,但心里的思考还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既然还要思考文卷所在的地方,那么就证明,他并不认识最近调去过文卷的那个人。
刘不悔思考着,那名青年人便是老练地去那架子前晃悠了一圈,然后便是迅速取出了那一份文卷,并且就在那里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丢给了刘不悔。
“还挺沉。”刘不悔右手一抬,便是抓住了那本黑色的薄薄的书。
他拿在手里晃晃,这东西竟然跟自己的短剑差不多的重量,这才短短几页,还真是恐怖。
不过那家伙竟然可以扔那么远,也当真不是凡夫俗子。
刘不悔把那黑色的只有短短几页的文卷摊开在右手,然后左手指尖在空气中滑动,一朵小火焰便是在食指绽放。
“这是。”刘不悔在火焰的照耀下,慢慢看清了自己手上所捧的黑色文卷。
那上面的文字是由白色的石灰书写的,与那黑色书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字,似乎不是书写的,而是有人在上面弄出一个个凹槽,用白色熟石灰直接塞进去的,这等工艺,当真是恐怖。
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文卷,明白了刚刚借阅的人应该是和他一样想要查出真相的人,也是微笑一下,于是慢慢念了出来:“四十年,胶北颗粒无收,卫氏世代受封侯爵之位,救济不利,粮食被大火烧毁,且在救济途中,发现大量非法屯粮和私人武装,故此削起侯位,贬为伯位。次年,胶北守备匮乏,山贼袭城,不知道为何,胶北侯忽起五万私兵,将其打退。救城有功,拥兵有罪,功过不相抵,削其爵位,贬为庶民。四十二年,卫侯不知为何身死,卫家群起攻之朝廷,云要报之冤屈,毁谤重臣,刺死皇子。帝怒,屠其九族。”
刘不悔带着柔和的声音慢慢念完,但是那心情却是变了一副模样。
“大人,此间似乎并无疑点,卫家确是毁谤朝中重臣,也的确拥过私兵。”那青年人听着刘不悔讲述的内容,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便是靠在装文卷的架子旁一动不动。
“你还真是愚蠢啊。”刘不悔思考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跟你不肯巴结我一样,虽然正义,但却认识不到其中利害,所以才一直位居小职,我说的对吧。”
那青年人先是不屑,然后渐渐变色,因为刘不悔说的的确句句在理!他是有些一根筋,不愿意去巴结权贵,也对案子弄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过被刘不悔这样的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教训了,他还是有些不满,当下就是舍弃了“大人”的称呼,道:“你不过就是个小女孩,你能比我看得清楚吗?我在这工作的时间有多长你不知道?”
“谁告诉你我是女孩了?”刘不悔长发向后一撩,少年的语音便是响起,“连我性别都看不清楚的人,还是先回去多学几年吧。”
面对那样的嘲弄,青年也是愤怒了:“来,你倒是说说,这个案子有什么疑点?”
他哼了一声,靠在架子旁,那些放置文卷被他重重的倚靠弄得发出了声响。
青年人可不觉得,刘不悔这个小孩子可以看出什么端倪。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刘不悔合上那文卷,笑了一笑,“果然太天真了啊。”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说法。”青年人双臂交叉抱紧,一滴冷汗莫名落下,他的内心已经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相信自己了。
刘不悔把文卷丢给他,大喊道:“接住了,我说你看。”
那青年人本来还是不想接,但是那文卷可是铁铜混合的,坚硬程度可想而知,他不接,便是被刘不悔投掷地刚刚好命中了头部。
“靠!”青年人一下就被砸倒在地,摸摸自己的头,上面已经长出了大包。
“长记性了吗?”刘不悔的话语带有轻微的嘲弄,也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一把椅子,自己就这样坐下了。
“哼。”青年人还是不服输,挣扎地拿起文卷站了起来,“就你,好啊,我看着……”
“不要发出太大声响。”这个时候,一个管理的人慢慢走过,打破了青年人的话语。
“好好好,您老就去休息吧。”青年人也是连忙挥手,把这位管理的老人送离。
“好了吧。”刘不悔也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张桌子,桌椅互相利用,让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潇洒。
“装逼的小子。”青年人摸了摸头上的大包,还是不服气,“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刘不悔也没有理会那么多,只是咳嗽了一声,示意他翻阅文卷。
青年人十分不情愿地翻开了文卷,注视着那用熟石灰填充的文字。
“首先。”刘不悔掏出了自己的断裂的短剑,“大汉国法,不可私拥武装,不可聚集术师超过二十人,违者直接打入天牢。卫侯违规国法两次,却一次都没有进入天牢,还处罚一样,这是为何?”
“呵呵,不就是一次情节严重,一次较轻吗?而且人家是侯爵,先削爵位,有什么奇怪的?”青年人不屑地道了一句手里的文卷被他一手合上。
“大汉国法不得拥私兵,无论数量多少,就算你只聚集了一名,恐怕都是死罪了。”刘不悔捂着脑袋,慢慢嘲讽道,“蠢。”
“哼……”青年人也是不知道生谁的气,这一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两次都只是削了爵位,这就代表,其犯的并不是拥私兵之罪,而是另有其罪。”刘不悔解释着,断剑在长空中划过,“而且第一次组织的队伍连山贼都打不过被烧了粮食的人,哪里来的实力再去组建第二只五万人的队伍呢?”
“嗯……”青年人也不得不服了,连忙应道,“确实是这样。”
“还有一点。”刘不悔摸着下巴,做出沉思状,“卫家为什么会杀死皇子呢?”
“不是因为卫侯冤死吗?”青年人也是开始动起了头脑,“杀死皇子泄其冤屈吧。”
“哈哈哈!”刘不悔捂着脸狂笑起来,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小少年应该拥有的,“一个可以组织起五万士兵的人不去逼宫,反而去刺杀皇子?神经病吗?”
刘不悔哈哈大笑,顿时说道:“你都敢明面去喷大臣了,还用得着去暗地刺杀皇子?而且这样做,全天下不是都知道是你干的吗?除了泄愤有什么好处吗?能够平复冤屈吗?”
“大人……”那青年人就好像醒悟了一般,那称呼又是回来了,“您还觉得还有什么?”
“还有的话,皇子肯定不是他们刺死的。”刘不悔将断剑收回剑鞘,“还是逻辑问题,他们哪里来的钱去请一个那样的高手去刺杀保护周密的皇子?他们有钱吗?如果有钱干嘛要去刺杀,弄些人到街上去游行不是更好吗?”
“听大人一席话,小人豁然开朗。”那青年人已经被完全折服了,那望着刘不悔的眼里再也没有了轻蔑,只有佩服。
“还有啊。”刘不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智慧都来源于师父的教导,“这件事定是权贵的栽赃陷害,凡人怎么能改动这卷宗的内容罗织罪名呢?”
“那大人觉得是谁?”青年人的态度恭敬起来。
“我觉得,应该不是朝中重臣,如果是在朝重臣,那就应该懂得‘洁身自好’,毕竟,跟这些封侯了的乡村野夫斗能够有什么好处?”刘不悔挠着头,“应该是皇室中人,或者是其他的王侯。”
刘不悔想到这里,又是捂起了头:“该死,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灭卫家的九族呢,而且还灭的不干净……是为了图什么吗?得到某个人吗?仅仅凭借一个妇人的美色?就这?犯下滔天罪行?不不不……应该是另有所图……”
刘不悔的脑袋快要撑爆了,如果自己没有在战斗中,自己的思考就是停不下来。
“大人思考地辛苦了,小人倒了一杯茶水,大人请慢用……”正当刘不悔把手撑在桌子上冥思苦想的时候,青年人便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来一切偏见都已经完全消除了。
“算了,不想了。”刘不悔知道思考没有结果,便是挥挥手,径自喝起了茶,一饮而尽。
不过这喝茶的空档刘不悔又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青年人:“这份文卷,需要什么级别的人才能借阅?”
青年人也是回忆起来,看了看手里的文卷,慢慢道:“大人,应该是要重臣级别,还要经过审批才能借阅。”
“臣子吗?异国的臣子应该也是可以的。”刘不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只有遇上重要的事情才会动用的脑袋转动着,“要参加四国宴的外臣吗?那么只要调查一下外臣中谁和借阅这事有关系,便是能够找到盟友了吧。”
刘不悔终于是思考完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思考太消耗体力,便是连着茶壶的水都是灌尽。
“大人……”那青年人已经不敢再把刘不悔当成什么少年了,这家伙就是十足的推理鬼才,当然这是指他再学习几十年之后……
“你想问我还有没有事?”刘不悔今天喝了一堆的水,他重重地打了个饱嗝,如女子般长发的背后,是惊人但是不轻易动用的智慧。
“是。”青年人恭敬道。
“帮我调查一下是谁申请前来借阅过这文卷的。”刘不悔本来还想再饮一口,怎奈杯中空空如也,也是丢下杯子,不满道,“调查完后明日星汉学院来找我,我叫刘不悔。”
“大人是皇室中人吗?”那青年人大胆问了一句。
“算是吧。”刘不悔有些自嘲,尽量不要让自己去想象,摇晃着被茶水强行撑饱的身体,走出了文卷阁。
现在该去赚点钱了,不然明天后天都得跟这样喝风了。
刘不悔想着,走出了正法堂,朝着城南黑市而去。
不过,人间何处不相逢呢,这一去,倒又是缘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