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将军,刚刚发生了什么?”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从装饰华丽的马车之中传了出来。
身穿一身青色盔甲的源赖光不敢怠慢,恭敬地对马车之中的女子行了一礼,回答道:“刚刚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礼之辈,企图强行突破武士们的护卫。”
“那现在呢?”在那女子说话的口气当中,听不到一丝情绪的波澜,似乎刚刚源赖光所说的事情,让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回禀小姐。那狂妄之徒倒也是厉害,一身的盔甲刀剑,更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竟然在护卫们的围攻之下,还能出手伤了几人。”
“哦。”女子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敷衍一般随口应到。
“小姐如果对我们这些粗人的事情不感兴趣,那我就不再打扰了。”源赖光刚想行礼后退,却听到车中女子轻轻地说道:
“源将军不要生气。还请您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那个无礼之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那个无礼之辈叫杨万封,据他自己说是来自东土大唐的人士。”
“什么?他说他是大唐人?”车中女子惊呼了一声,完全没了她往日的从容和优雅。
源赖光很是奇怪,自从他认识这位大小姐以来,还从没见过她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他不禁在心中暗想,这位大小姐不会真的认识那个莽夫吧。如果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啊。
车中女子轻轻咳嗽了几声,恢复了她正常的语气,淡淡地问道:“源将军。那人还说什么了?”
源赖光被这么一问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地扭捏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人说他要……要……要开车......”
见源赖光有些不敢说出后面的话,车中女子平静地说道:“源将军,你不必这么拘谨,有话但说无妨。”
源赖光摇了摇头,将忐忑不安的心强行压了下去,继续恭敬地回答道:“是,小姐。那人说要开车门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还说这是命中注定的,谁也阻止不了他。他还说……还说……”
“这是命中注定的么……”车中女子若有所思地低声沉吟了一句,随后又是叹息了一声,对源赖光说道:“将军,请您不要顾虑把话说完。”
源赖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学着那个粗鄙之人的口气,低声说道:“他说亲爱的大宝贝,封哥哥我来了。开盘开盘,我说这次开包能出十个橙你们信不信......”
“源将军,我有些听不太懂......”
“那都是无礼之人的胡言乱语,小姐您听不懂也很正常。其实就是小人我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这样吗......好吧。源将军,再然后呢?”车中女子追问道。
“当时小人问他,你知道车里坐着的是哪位大人物吗?他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再说老子我管他是谁,反正我全都要。
我又问他,你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谁给你的勇气只身一人前来行凶?他说......”
“他说什么?”
源赖光咬着牙一跺脚,恨恨地说:“他说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他就是看看又不动手,难道还怕被他瞪怀孕吗这么小气。”
源赖光生怕那个莽夫的粗鄙之语,会激怒车中这位大小姐。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竟然只有一阵轻轻的笑声从车中传来。
那笑声淡雅轻柔,源赖光听过之后,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舒畅了不少。
“将军,请继续说。”
“是。我一听这人的胡言乱语,当时就火冒三丈,提出要和他一对一地决斗。他好像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当时就同意了决斗的要求。”
“能详细说说你们的决斗吗?”车中的女子似乎是对决斗的事情很感兴趣。
源赖光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缓缓地说道:
“我和他只走了三招,就发现其实这人的水平本还不错,尤其是那一股蛮力相当惊人。可惜他花里胡哨的动作太多,弄得浑身上下漏洞百出全是破绽。
我一刀直刺了出去,只打中了他的盔甲,并没有造成什么致命伤。明明是他剑术不精让我有了可乘之机,没想到他反而嘲笑我,说我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小人被他说得有点懵,不知道武士之间堂堂正正的决斗,跟真正的快乐扯上了什么关系,还以为他是在用言语迷惑我。结果......”
“结果?”
源赖光的眼中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有些迷茫地说道:“结果他的行为比他说的话,更让小人不能理解。
我见他忽然把刀收入鞘中,却又不像是一副想要认输的模样。小人十分不解,刚想问问他在干什么,到底还打不打。
哪成想他反而先对我大叫了一句,说什么‘面对疾风吧’,接着就开始在我身前左摇右晃。
这家伙一边满地乱窜,一边从嘴里发出嘶哥儿、嘶哥儿的奇怪声音。就好像这种胡乱的摇摆能躲开我的刀一样。其实我只要一记横斩,就能把他砍成两半......”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听到这里车中女子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
源赖光在心中大喊道:小姐你是不是对“有趣”这个词有什么误解,那明明就是白痴啊。
不过源赖光也不好当面反驳,只能继续说道:“小姐说的是。我原以为这是那人的什么奇怪高招,本还有些紧张。
可小心地戒备了半天之后,我才最终确定,那人就是单纯的精神不正常。到最后我看得实在是有些烦了,一刀就斩了上去。
哪知道那家伙不仅不躲闪,反而莫名其妙地又大叫了一声。我当时被吓了一跳,也没听清楚他鬼叫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类似‘哈撒给’这样没有意义的乱吼。”
“好奇怪的语言。我从小就学习汉语,从没见哪部来自大唐的典籍当中,记载过这样的词汇。”车中的女子淡淡地说道,似乎连她都开始有些迷惑了。
“既然连小姐都不知道,那就一定是他在情急之下胡乱瞎叫了。”源赖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人见我有些迟疑,大笑着又喊了一句什么‘搜里阿格痛’,然后就像我猛冲了过来。
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见他下定了决心毫无保留地向我冲来,很明显是要和我在一招之间决定生死。于是我也举刀砍了过去......”
“既然将军在这里,那就是说......”车中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了许多。
源赖光连忙半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小人不知道那人是小姐的朋友。两方决斗死伤在所难免。还请小姐责罚。”
车中女子叹了口气,回答道:“源将军不必如此。那人并不是我的朋友。而且他能死在你的手上,其实倒也不算冤枉。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是否有一枚红色的勾玉?”
源赖光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确定地回答道:
“应该没有您说的什么勾玉。事后我曾仔细地搜过那人的尸身。这人除了盔甲武器颇有些奇异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是这样么。”车中女子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又低声地说道:
“看来我要等的人并不是他。唉,那位大师曾经给我占卜的有缘人,怕是真的和我这命苦的女人无缘。源将军,我们继续赶路吧。”
源赖光是个聪明人,很清楚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事情,他源濑光知道得越少,自己的脑袋就越安稳。听对方说让自己继续赶路,他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源赖光在行礼领命之后,招呼自己的手下重整队伍,继续向比叡山的深处前行。
很快,这一行人就被朦胧的夜色所吞没。根据后人的记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这队车马。这些武士和那个神秘的女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永远地消失在了这茫茫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