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雨夹着雪从她的眼前飘落,打湿了自己本就单薄的毛毯。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天气,四肢僵硬得让人绝望,就连她现在唯一还能使用的脑子,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这样下去,她无疑会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但是,就算身体不能动弹了,也必须得逃。
不然会遇见很可怕的东西。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可这种状况,她根本就——
——可以允许我拉你一把吗?
......?
从遥远的什么地方,有一个无奈但坚定的声音穿过了纷纷的雪幕,直达她的心底。
...谁?
陌生又熟悉的,谁的声音,穿越了时间,来到正垂死的自己的身边。
......
天青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漆黑一片的房间和熟悉的天花板。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她仍历历在目。在胡乱玩了一通、工作报酬泡汤了之后,她被羽夜送回家,如今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唯有这点是不会错的。
晚上外出的后果就是,脑子里会冒出奇奇怪怪的梦境。但是这次的梦境不同于以往,没有特别奇怪的内容,反而给人的感觉...很是温和。
话说,食梦者要是做了不好的梦,不会也会产生梦魇吧。
天青这么胡乱想着,翻身摸来了自己的闹钟,打开一看,又是才到凌晨。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扯过一旁的被子试图蒙头睡去。
不出所料——失败了。
认命的某人翻身起床,来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正值春末夏初,五点多的天已经微微发白,远处天地交界,甚至有一丝新生的阳光已经照射出来。
看起来会是个好天气。
她一鼓作气换好了衣服,来到穿衣镜前。鬓间的白发又多了,而且从侧面很容易就能看到。她有些担忧地将周边的发丝都往那个方向梳,也没办法完全遮盖。有点奇怪。一般的熬夜,白发不会长得这么快的吧?
难不成自己的新陈代谢特别快......
清晨的街道上很清静,她随着性子迈着步子,难得的休闲自在。她给人的感受那般阴沉,真的真的只是因为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而已。忽略掉这点,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罢了。
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常来的早餐店前,在看到已经开始营业的店铺里那个小巧的身影之后,她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当然了,如果不把自己的那份稍稍有点特别的兼职算上的话。
天青看了看那抹熟悉的背影,犹豫了不过几秒,猛地扭头便走。
“回来回来。对,大姐姐,说你呢。”
“...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不掩盖气息,还犹豫了几秒钟,发现你有什么难的?”昨晚才见过面的小女生用她那嚼着包子的嘴巴含糊道,“倒不如说,像你这样的才是异类。我看你那个搭档挺厉害的,怎么,他连这都没给你说吗?”
天青干笑几声,暗暗想着找借口脱身。能从羽夜手里抢东西,女孩的实力无疑不弱。虽说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天青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大早上的,你不吃吗?”女孩侧过脸看了她一眼问道。她的打扮与昨晚别无二致:身上套着一件洗的有些褪色的紫色外套,下装则是短到已经露出半截小腿的牛仔裤,两条马尾欢快地跳动着,在她的肩头晃动。
“我不喜——”
“那可怪了,我常常看见你在这买包子吃呢。”女孩不紧不慢地接过话头,随后皱了皱眉头,“你知道的,我最近也住这附近。”
她怎么可能知道啊!天青有些窘迫地往旁边挪了挪,被女孩看在眼底。
“安心啦,我不是故意找你茬的。”女孩抽走桌面上的最后几张餐巾纸,仔细擦了擦嘴角,“看起来我们还蛮有缘的,交换一下名字吧。我叫喻白。”
“...我是天青。”
“好阴沉的名字!”喻白瞪大了双眼,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又补充道,“好吧,跟你挺配的。”
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在喻白探寻的目光下被迫点了碗粥。
“你住这附近?”天青看了看女孩托着腮沉思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出口问道,“我从没有见过你。”
“那当然啦,我是‘最近’才搬来的嘛。”喻白半闭着眼睛,语气有些微妙,“我以前都是在L市——那块是我的地盘——混的风生水起。”
“嗯...那为什么又过来了呢?我是说,”天青努力搜索着合适的词汇,“F市的话,梦魇并不多,我和羽夜可以...呃,勉强可以应付过来......”
羽夜跟她说过,食梦者并不是什么常见的职业,零散分布在世界各地,每座城市大概只会存在一两个,再多就饱和了。猎杀梦魇是很多食梦者的经济来源,更别提对天青来说,更是每个月的衣食住行费。
“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来转转。”喻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像早春时的天气,阴晴不定,“时不时来玩玩还不行吗?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走。”
“...我不是那个意思。”天青心往下一沉,被识破的窘迫和不知道如何补救的茫然一时之间让她有些无措。
“是吗,你是什么意思本就与我无关。”喻白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她身上掠过,再也没有过多停留,“还有事,先走了。”
她站起身来,大步往店外走去,到了店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的那个搭档也不是什么善茬,别过分信任他了。”
...欸?
她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天青一个人在原地,对着碗里的米粒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