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吓,说,被吓死?”老李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确,这种想法让人听到都觉的荒谬。
“你是说河间大侠孙昂是被人吓死的?”老李满脸的诧异和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并没有说他是被人吓死的,或许,他是被其他的某些东西吓死的。”
“其他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一个在江湖上闯荡几十年的武林大侠给活活吓死?”
小珂并马上回答,而是慢慢的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一样黑布包裹的狭长包袱,放在桌上,然后,慢慢的打了开来。老李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似乎想好好的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这么的可怕,可以将人活活的吓死。 可结果却很令老李失望,包袱已经被打开,黑色的黑布悄然的分向两侧,中间的是一把刀。 黑黝的刀身,枯黄的刀柄。 这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刀,事实上这种刀在刀铺中一两银子可以买上五把。 竟然会是这样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刀把河间大侠孙昂给活活吓死的吗?老李真的无法相信。
“你是说就是这把普通的刀把孙昂给吓死的吗?”
“或许。”小珂回答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可怎么可能,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而已。”
“我并没有说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刀。但有的时候这种普通的刀会变的十分的不普通。”
“不普通?”老李的眼神一闪,似乎想到些什么。
“是,不普通。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比如说,一把普通的刀如果到了一个不普通的人手中,那它就是一把不普通的刀,或许还是一把十分令人恐惧的刀。”
“你说的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可他既然是用刀的,为什么却又将那把江湖中的十大名刀之一的‘千灭刃’给丢弃呢?如同用这把刀,怎么也强过其他普通的刀。”
“不是这样。不可否认,‘千灭刃’是一把好刀,也是一把名刀。对于所有用刀的刀客,它都是一种诱惑。就是因为这把刀太有名,所以用这把刀的人也会变的很有名。 但真正用刀的高手,手中的刀却是因为用刀的人而出名,却不是人为刀名所累。”
“哦。”老李听完小珂说的话,目光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沉思之中。却不曾注意,这时的小珂目光已然悄悄飘远,嘴角上挑一个角度,轻轻的喃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真正的了解你呢。” 笑容凝固,挂在嘴角,如同冬天中飘落的那串冬花儿。
美,温暖,还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冰冷。
天很黑,像是飘荡的地狱。
远处的人影像是一个黑夜的鬼影,远远的由远及近,在这狭长黑暗的弄堂里,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如同黑夜最明亮的星一样的光彩闪烁。他的身材似乎很高大,也很消瘦,黑影中还看到一个狭长的影牢牢的停留在他的腰畔,似乎和他融为了一体。
老人看着,看着,目光跟随着那个在弄堂口像鬼魅一样的人出现,然后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如同潭水一样的幽蓝而空洞,却依然明亮。看着他突然出现的嘴倔强的禁闭。看着他最后停在自己的身旁,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冰冷的冰塑。老人的目光依然的混沌。
来人已经慢慢的坐了下去,却什么都没有说。老人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的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然后,慢慢的放在了那张小的没有办法再小的方桌上。桌子的旁边正坐着的是那个眼神明亮而寂寞的人。在油灯明灭的光芒中,才得以看的清楚,他的年纪很年轻,脸色黝黑,黑色的皮肤中却也透着一种异样的憔悴。 而在他的腰畔,一个黑色狭长的包袱牢牢的紧扣在他的身畔。接触如此紧密,如此不舍,仿佛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年轻人慢慢的开始吃馄饨,他吃的很慢,但也很仔细。每一口的馄饨,都经过充分的咀嚼以后,才被他吃进肚子里。年轻人专心的吃着馄饨,没有抬起过头来去看那老人一眼。 老人目光依旧望着弄堂外,也没有去看年轻人一眼。 时间慢慢的流开,终于,年轻人吃完了满满的一碗馄饨。 然后,起身,转身,动身,沿着来时的路又一步步的走远。 老人目光变换,如同身前明灭豆灯,突然开口,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老迈,沧桑的声音响起。年轻人停下了脚步。
“他不认识我。”老人这样说,声音中有着一种到达极至的悲哀之情。
“他不需要认识你。他只需要死。”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又开始一步一步的向着来时的黑暗中走去。步伐中带着一种坚定的节奏,只是他慢慢融入黑暗中的眼神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不需要,不需要。”老人轻轻的重复着年轻人离开是说的话,眼中渐变的模糊起来,苍老的沟壑纵横的脸上微微抽动起来。他的嘴角慢慢的张开,嘴唇变换形状,有什么话马上就要说了出来。 可就在他要说来的一刹那,老人摊前那盏微弱的油灯突然间熄灭了。
然后,再没有了什么。 光明,声音,目光,老人,都消失在了漫天的黑暗中。
血,温暖,熟悉,像是记忆中深深陷入的部分。
不知多少次,小珂在黑暗中醒来,在置身的这间大大又小小的屋子中。眼中不知为何变的模糊了。
阳光还是依旧的温暖,早晨还是依旧的让人感觉到希望。小珂的笑容像从前一样的温暖亲切。
老李的脸上却更加的难看了,因为就在今天早晨,他们又发现了第四个死在刀下的人。前三个无一不都是叱咤一方的领袖武林的人物。而这第四个更加的是个大人物。湘,豫,鲁,甘,平,五省盈和镖局的一把手,北方武林盟的副盟主“天涯先生”司马天涯。这实在是个响当当了不起的人物。据说他自四十岁起,就再没有败过一次。不,或许只败过一次。就是这一次,他却付出了他这一辈子最惨重的代价。 司马天涯的尸首,被人在衙门口发现,全身就只有一处伤疤,当然是刀伤。
现在老李的脸色已经变的铁青,沉着脸。韩光等几个年轻的捕快已经退到了墙角。个个害怕的样子。 老李瞥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李感觉自己快要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给活活的压死了。四条人命,四条名人的人命。 这岂非也会活活的要了老李的命。 凶手一再的杀人,却始终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再这样下去,自己丢官失俸事小,可这几十年拼命流血赢来的双河第一名捕的名声可就要付置流水了。老李这几十年来所吃的苦,所流的血,岂非都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成了废物。老李实在不甘心。
小珂静静的看着院中唯一的一棵芙蓉树开出红色鲜艳的花朵,嘴角又自上扬一个角度,开始微笑。然后他听到自己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
“这就是你要等的吗?”老李劈头盖脸的喝问了一句,神情激动。
“是,是我要等的。”小珂静静的回答。
“等着他继续的杀人?”老李喝道。
“是,等着他继续杀人。”小珂依旧很平静的回答他。
“你是个疯子。”老李再也抑制不住,喝骂道。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但只有我这样的疯子才能抓住他。因为我和他有一个相同的地方。”
“相同的地方?什么相同的地方?”
“我们同样的走投无路。”
小女孩轻轻的摇晃着面前高大的身体,高大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小女孩似乎还不死心,趴在高大身体上,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爹爹,爹爹,我告诉你,上次找不到的那只红色金丝雀是桐儿将她放走的,因为桐儿看她实在太可怜。明明有漂亮的翅膀,却永远都不能飞。所以桐儿把她悄俏的放飞了。爹爹,桐儿知道错了,桐儿以后再也不会了。爹爹,你就不要在吓桐儿了。你睁来眼睛看看桐儿好吗?桐儿好害怕,好怕一个人。爹爹,你快醒过来啊!求求你,爹爹!”说到后来,女孩的声音变的哽咽一声。 但她身前的司马天涯却再也无法醒来看她的女儿一眼。 哪怕只是最后再留下一个微笑给自己的女儿都不可能了。
小珂静静的看着,目光却无法再停在那红色的芙蓉花上,而是俏然穿过,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天好冷,在这阴冷的小庙中,升起的一堆火,可能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温暖了。面容慈祥的高大中年男子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孩子,孩子则轻声的哼唱着一首美妙的歌谣。 男子目光温暖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的说,“小珂,你冷吗?”
孩子在男子怀中翻个身,喃声到,“不冷,爹爹。”
“那快点睡吧,明天我们要早早的起程。”
“哦。”孩子慢慢的在男子怀中甜甜的睡去,脸上绽现出快乐幸福的表情。男子望着怀中睡去的孩子,将身上的长衣脱下轻轻的覆在孩子的身上,然后,慢慢的轻声哼唱起了方才孩子所唱的歌谣。脸上有一种久违的释然。
然后,是什么。有什么?
血,鲜红色的血,这是唯一的记忆。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
年轻的男子从梦中醒来,冷汗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做这个噩梦了。梦出奇的冗长,里面没有复杂的事物,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红色,那像血一样鲜红的红色在梦的最后总是会把他湮没。
年轻的男子紧紧的握住身边黑色的长长的包袱,激动的神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仿佛他手握着的是他力量的来源。许久,年轻的男子终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起身在黑暗的屋子里慢慢的前行,终于来到了窗口,伸手打开禁闭的窗户,外面温柔的月光洒了进来。年轻的男子目光在月光下如同星一般的明亮,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寞悲伤之情。男子望着月光,一直的望着,目光也痴了,嘴里不自觉的轻声哼唱起了一首美妙动听的歌谣。而在他的身畔,不经意的抖动,有一抹锋利的冰冷在月光下润润生色。
终于快要到了,什么都应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