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一样的记忆在林非意识模糊的瞬间,穿梭过往,当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他被带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宫殿里,那里始终坐着一个他看不到脸的大人,大人望着他,点点头,又指了指他身后,他回过头,身后的角落里藏着一个比他更小的男孩,倔强的看着他。
“我叫林风。”那个男孩这样介绍自己。
男孩被带走后,大人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林风的影子。但不同于以往的影子,你这个影子要生活在白天,因为我的仇家太多,窥视着林风的人也太多,他需要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你,就是她的屏障。记住,生死时刻,你的责任是,你死,他活!”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大人满意的望着他:“你还没有名字吧。好,从今天起,你就叫做林非了。”
从此,他有了名字,叫林非。但林非自始至终,只是个影子,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影子。
辉煌的宫殿里,林太平奄奄一息,他要林非贴近自己,而后小声呢喃:“我叫你回来,是因为我活不长了。我自知死后,长生宫必遭大难,于是我将长生宫藏于天下凶器金劂的秘密传了出去,并且伪造了藏宝图,我知道那些仇家,还有江湖里窥视长生宫的人一定会来。林非,你答应我,答应我,让林风活下去,让他接掌长生宫,然后杀死仇人!就在塔坟里,启动机关,跟他们玉石俱焚 !”
林非心如死灰的看着林太平,望着他始终哽咽的那口气,无法息世,最终他默然的点头答应。
从此,活着就是为了死!
塔坟里传来震天撼地的轰鸣巨响,光成激动的话声颤抖:“他做到了,他做到了,林非除掉了那些人!林风少宫主,他真的做到了。”
光成转过目光,林风面无表情的始终注目塔坟方向,在光成不注意的须臾,两行清泪流下脸颊。从此,生死两隔,但我亏欠你,林非!
林非身体像是飘于无尽头的大海中,身体无力,只是随波逐流,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一个模样凶狠的地鬼,手里拿着修罗叉,呲牙咧嘴像要立即吞了他。
“这是黄泉吗?”
“是!你现在就在阎王殿上,我就是阎王!”这阎王的声音很耳熟,林非抬高了头,却看到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容,他不禁大叫一声:“胆小鬼,怎么是你!你也死了?”
“死,死,死!死你个大头鬼!”一旁也是耳熟的声音,林非看,却是花丸。
林非发现了,自己正躺在方白玉的荒屋里,方才看到的也只是荒屋里的修罗雕塑。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我们还真以为你去了阎王殿呢?”花丸调侃,身旁是双眼通红的吕小竹,吕小竹苍白的脸看着林非,高兴的说:“没事就好,醒过来太好了。”
“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林非脑袋有些混乱,他最后的记忆还在塔坟里:“难道是你们救了我?”
“哈哈,你说呢?”花丸自鸣得意,拍胸脯说:“这全靠了我。”
原来,林非离开丰都去往长生宫后,方白玉三人根本不放心他。于是,三人悄悄跟在林非等人身后也去了长生宫,而后,又跟随着林非进入了塔坟,后来发现塔坟要崩塌,但林非还在竹室里,关键时刻,自小拜百家为师的小乞丐花丸凭借着一手跟‘滚地龙’,也是俗语说的盗墓贼那里学来的搜墓之法,竟又找到了一个暗口。几人连忙通过暗口进入竹室,暗口另一端刚好就在竹床下,而林非就昏倒在旁,三人于此将林非救出生天。
林非听得心惊,没想的自己没死,心中一番苦甜,却不清楚这滋味是欣慰还是悲切,吕小竹开口道:“你在塔坟里说的话,我们三个也都听到了。”
“是啊,你太傻了。那林太平只是给你起了个名字,你就要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吗?如此,你还不若跟我们一样做孤儿的好。”
“你们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
林非微微摇头:“这个秘密已藏在我心底十年了。我的命已葬在塔坟下,现在开始我要活我自己,所以这个秘密我无需再守护了。”
林非望着三人:“其实,林太平是我的亲爹。这是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的,我娘本是长生宫之婢女,后来被宫主夫人赶出了宫,乃是因为她跟宫主一度春风。而我,就是他们的儿子。”
“你,你真的是林太平的儿子?”
“怪不得。”吕小竹幽幽叹息。
“这一辈子,我欠林太平一条命。所以,我才答应了他的要求,就是要把这条命还给他。而我娘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回到林太平身边,管他叫一声爹。足矣了!”林非笑了笑,耳边突然传了几声狗吠,林非高兴的推门,一道灰色影子冲进了林非怀里。
“小童,小童,真的是你吗?”林非紧紧抱住小童,一人一狗相拥。
方白玉斜躺在稻草堆上,感慨道:“可惜了,这世间果真没有什么天下宝物?”
“谁说没有。”林非回过身,突然抱住三人:“你们就是我此生的宝,超过所有一切的宝贝。”
“好了,好了,别抱了,口水,口水流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初冬刚至,但这间荒野里的小屋里却洋溢着这人世间至真至善的暖情,顺延着大地,流传而去。
冬花儿香
一个人出现在天际明亮的光线中,他的身旁有一个孩子。
孩子慢慢的前行,伴随着他目光的延伸。
孩子总在唱一首悦耳的歌谣,他弯下身,对孩子笑。 他问,是什么歌。
孩子脸上有一种样子,被叫做童年的快乐。 孩子回答,冬花儿香。
冬花儿香,冬花儿香。 我的歌谣,你的笑靥。
冬花儿香,冬花儿香。 冬天,冬天,你是美丽。
冬花儿香,冬花儿香。 花儿,花儿,你在芬芳。
冬花儿香,冬花儿香。 冬天过去,花儿谢去,寂寞的人,你在何方?
小鸟儿的歌声远远响起,那是在回忆被岁月湮灭的人们。
我的清颜颜色终究无法掩饰多少被翻过的红尘。
洪洪逝去中,终于明白,其实自己一直无能为力。
刀锋上的落沙,代表一种寂寞的温柔。
寻找与死亡,我和你。
这是一条被深陷入黑暗中的弄堂,狭长的距离,豆大的灯光,一个面目僵硬爬满皱纹的老人,两张小的没法再小的方桌,三碗油水猪肉面,四只眼睛的对视。
孙昂再深深的望了老人一眼,终于才安心的拿起了身边的两根筷子开始吃面。 他吃面的样子很奇怪,右肩轻微的不自觉的下沉,吃一口,便微自停顿一下,右肩不自觉的又下沉一分,再吃一口,又停一下,右肩又自沉一下。孙昂右侧的腰畔有一个同样狭长被黑色绸布包裹严密的包袱,紧紧的扣系在孙昂的身上。 孙昂的目光不时的扫过狭长弄堂的出口,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整片的黑暗。 孙昂目光悄俏落在地上。然后,微弱的叹一口气。似乎是感觉自己太过紧张了。但不一会儿视线就再一次的凝望着巷子出口。 动作不停的继续,时间也慢慢的流去。 弄堂似乎变的是更加的黑了,只剩下面摊前那一盏微弱的油灯在寂寞的风中明灭不定的闪烁。
卖面的老人偶而抬起头来,目光随着孙昂的视线也望向弄堂外,眼中有着浑浊色的沉淀。
一碗面吃的着实的费劲,过了好久,才吃完。孙昂不由轻轻直直腰,长时间的身体的曲让他的腰有一种要被折断的感觉。 “啊,呼……”长长吁出口气,似乎对面的味道很满意,孙昂点点头。 手伸向自己的怀里,可手伸了进去。孙昂的神色却突然间变了,两眼中充满了诧异和害怕,样子就像是看到了黑夜中可怖的鬼,直直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地上。 手一直在自己的怀里,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似乎下了很大勇气和决心,才慢慢的从自己的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孙昂的目光紧张又有些不惑的看着从自己怀里小心翼翼抽出来的自己的手,神情似乎变的异常的激动。目光紧紧的盯牢。如同是在欣赏一位绝代佳人的美丽容颜。 带着一丝焦虑,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可哪来的佳人容貌? 孙昂的手已经抽了出来,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凸实。只是在他的手上还有一样别的东西。
白纸,是一张被折起的白纸。雪白的颜色,如同现在孙昂无血的脸。孙昂慢慢的将白纸打开来,只见里面用鲜红似血的颜色写着四个字。“找到你了。”
孙昂看完纸上写的字,就像是发疯一般将它猛扔了出去。反手一抖,腰畔“兹”的一声,紫光深沉,黑色的绸布被撕扯出来,里面竟是一柄紫金弯月刀,只见孙昂背对着弄堂灰黑色的墙壁侧对着来时路,大声喝道,“你又来了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声音尖利,在黑夜狭长的弄堂飘荡开去,如是鬼哭。 孙昂紧紧的握着祖传的“千灭刃”,喉咙不觉咽下一口浓痰。 孙昂现在的神经陷入了极端的紧张之中,他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出的他的掌握。
弄堂的出口,黑色大片大片的开放。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孙昂不住的安慰自己。 瞳孔慢慢放大。 突然间,孙昂觉的自己胸前一阵奇异的冰冷的感觉,有个黑影在自己身前一晃而过。还未等孙昂的“千灭刃”落下,就又消失在了周围的黑暗中。面摊上的油灯也不知何时熄灭了,老人也没有出任何的声息。 孙昂突然觉得这里像极了冰冷的地狱。
胸口的冰冷并未消失,而且似乎越来越大了。 孙昂心中一惊,左手停在胸口,触手竟也是一片冰冷。 似乎有东西别在了胸襟上,白色的在阴冷的黑夜还冒着丝丝白气。
孙昂取下,不由又吃一惊。竟然是一柄冰钩。 冰钩化尽,里面的竟然还有一张白纸。
孙昂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了,他激动的将白纸打开,只见上面清楚的用鲜红似血的颜色写着六个字“我在你的身后。”
孙昂悲吼一声,腾身回转便是绝命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