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继续朝前走着,我突然升起一股悲怆的感觉。
就像上天故意想让我预感到什么一样,我的心里突然感到非常痛苦。
很多规则都被打破了,很多事情都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我的世界并不再像从前那样平静。
有什么打破了我的世界中的恒定的规则,破坏了一直以来的运转,我的世界似乎脱离了我的掌控。
这种不知随时会发生什么的不可靠性,激发了我强烈的不安全感。
人的思维是很奇怪的。
明明上一秒我还在思考:“到底大盘鸡是要点中份还是小份”,下一秒我突然就开始思考起了“我的世界被什么打破了”,上一个问题还没被我思考完全,我立即又被下个想法吸引。
我一直没有细数我们认识过多少年,每次我都是得到一个模糊的概念,模糊的数字。
我只知道很长,比我任何一段友情都要长。
我一直以来都认为没必要去深究到底认识了多少年这个数字,但是这一次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问题充满好奇。
“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我是说我们所有人,建立这个集体以来”我对着正在说话的三个人发出疑问。
那三个人还在状况之外,搞不懂我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
我看了看她们笑着说:“给我算一算,我想知道具体数字。”
点点反应迅速道:“八年啊,我们从初中认识到现在,肯定有八年。”
球球持反对意见:“我初一还没来呢,我是初二才转过来的。”
A君接话道:“如果要说我们集体全部认识,准确数字应该是七年。”
点点和球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A君的说法。
我听到“七”这个数字,立即一阵心悸。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今年如此不太平,我像是找到了长久以来一直在探寻的真相那般激动地开口:“原来我们今年是‘七年之痒’”。
话音刚落,先是一阵沉默,随即换来了两个女生的爆笑。
球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七年之痒是形容夫妻的,不能用到我们头上。”
点点也是一副笑的不行的表情:“对啊,就算我文科不好,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呀。”
A君则是一脸迷惘:“七年之痒什么意思?”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相反我好像找到了打破世界规则的原因。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的世界为什么会被颠覆。
我近乎痴迷地读着这个词,近乎疯魔地想着“七”这个数字。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好像溺水的人徒然抓到了一块浮木,即使明知这块浮木并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却依然为这块浮木带给我生的希望而感到欢喜不已。
虽然被反驳了,但是我近乎偏执地认为我的说法是对的。
“我认为七年之痒并不是只有夫妻之间才有的”。我对着她们正色道。
“可能朋友之间不该用‘七年之痒’这个词,但是我还是暂且用这个词来表达,就像你给一个你从未见过的物种取名字,你只能根据你现有的知识的基础上,尽量地去还原新事物的本貌。
就像我们最初给娃娃鱼取名,是因为娃娃鱼的叫声像我们平时常见的娃娃的哭声。我所想要描述的这个存在于朋友之间的‘七年之痒’是与夫妻间‘七年之痒’形式与结果相似,但是感情内核不同的‘七年之痒’,可能其他人会将其描述成别的名字,但是我暂时将这种在朋友之间出现的与夫妻之间相似的这个方面称为‘七年之痒’”
“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我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像我身边剩下的三个人。
这三个理科生一脸迷茫,似乎我说了其他星球的语言。看着她们一脸疑惑和不解,我忽然有些失落。
就像是那种发现了宝藏却无人可以分享,寻找到了真相却没人相信,做了一大桌子菜却没人陪自己吃。
大概就是这种失落感。
没等我进行下一轮的长篇大论,我们就到达了饭店。
开始吃饭,我便开始闭口不言上一个奇异的话题,切换到正常的话题上来。
这一顿饭必定是不愉快的,猜也能够猜到。
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习惯了热闹,又怎么能够忍受冷清。
没有了B君的插混打科,没有了C君的似笑非笑,这个集体好像真的缺少了很多的东西。
但是我却说不出是缺少了什么。
这让我感到很烦躁,我想起B君的所作所为,顿时对他不满达到了顶峰。
一顿说不上滋味的聚餐就这样结束了。
我和A君把两个女生送回家里,然后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什么,那个未被理解的‘七年之痒’又从我的心头冒了出来。
“我们这个集体竟然维持了有七年了?”我对A君发出感叹。
A君看了看我:“你还没忘了那个‘七年之痒’?”
我点了点头。
“朋友之间的七年之痒就像夫妻一样,当初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是因为我们的三观相符、性格相合。但是七年过去了,我们怎么能确定我们的三观依旧相符,又怎么能保证我们的性格不会改变,而改变后的性格是不是还是相合呢?
七年的夫妻失去了新鲜感和信任,很多选择了放手。而七年的朋友三观不再相符、性格不再相合,为什么还要继续忍受,为什么不能选择离开呢?”
我一口气说完了我的长篇大论,讲完不知是种什么感受,说痛苦没有,说放松也不是。
只是静静地等待A君开口。
A君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道:“怎么突然这么多感叹,因为B君吗?”
我低声回了句:“不是。”
不是因为B君,是因为这个集体。又是因为B君,因为B君是那个导火索。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跟这个集体的其他人走下去了,但是B君是一定不能了。
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A君表达,“我觉得大家变了,我觉得这个集体不复从前了,我觉得我们以后都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处了”这样类似的话,说出来就太矫情了。
已经够矫情了,我不想再说什么更加矫情的话了。
既然A君认为是B君和我的矛盾,那就让A君一直这么认为吧。
“你怎么看待我和B君之间的问题”我破罐破摔地问出口,
A君看了看我,神情有些躲闪:“那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
我听到这句话时心沉了沉,但我还是以良好的表情管理笑了笑,示意A君实话实说。
A君不再犹豫:“其实我们私下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们两个当然都有错,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我点了点头,内心不知怎么地闪过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提前准备的丰盛的东西和每次聚会后我独自收拾狼藉的身影。
我突然感到有些委屈,我知道我有错,但是被一个我始终认为偏袒我的人这样说出口,我还是不免觉得有点难过。
A君看到我点头接着说:“其实我觉得你和B君都没错,你们两个这几天发生的矛盾在我看来都是你们性格使然。你们都没有错,只是性格碰撞了。”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又是这种推诿的说辞,为什么你们永远都不能正视我们之间发生的问题。
我们是变了,我们的三观确实在很多方面确实不相符合了,我们的性格确实不像之前那样融洽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去掩饰这个问题呢?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会变得这样客套虚伪,这样令人作呕。
我近乎时激烈地反驳A君:“B君都那么作了,你还觉得是正常的?你们在我生日那一天放任两个小姑娘忙来忙去,你们竟然觉得是正常的?”
A君笑了笑说:“这个事情我要为自己正名啊,我不是没管,我是不想管。”
我几乎要怀疑我自己的耳朵了。
但是A君一派自然地说着让我难以置信的话:“我看到了群里的消息,我也看到群里在吵这个事情,但是我那几天有别的事情,我觉得我要是回了,肯定会被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所以我干脆就视而不见了。”
我感觉我的意识被放在油锅里煎了又煎,但是我感觉不到痛。
我想到我一直在为A君没有参与寻找理由,只觉得自己既悲凉又可笑。
A君没有感受到我情绪的变化,接着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渣,但是我就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我觉得讨论那么多根本就没意义。而且之后我看群里你发的消息之后,我就把B君和C君叫了出来商量,最后不还是敲定下来了吗。不过B君确实气人,总是在那和稀泥,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
我看着A君似乎还挺得意的神情突然感到很恶心。那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啊,你是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没有意义这种话来的。
眼前这个人我看不清,我不认识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啊?
他一定不是A君。
A君那么可爱、那么善良,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近似恶毒的话来。
A君一直都那么关心我、一直都那么温暖,这么冷冰冰的人一定不是他。
对,这个人,一定一定不是他。
可是我看着那张我喜欢了近七年的脸,现实终究还是那么残酷地到来了。
我一直以为的那个七年都不曾改变过的少年,终究成为了某个我永远不愿提及的曾经的朋友的样子。
心理上巨大的疼痛引起了我生理的强烈不适,我的肚子开始持续地抽痛起来。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A君看到我不适的样子,即刻反应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我惨白着脸回了句:“没事。”
A君玩笑道:“不会是被B君气的吧,不至于吧。”
我没说话。
A君继续道:“其实B君也挺懵逼的,他说都不知道是怎么惹你生气了。”
我想跟A君说,我对B君的生气是一步步积累的,并不是某一次的某件事。
那件让我们吵架的事情只是导火索。
我想跟A君说,B君对我的伤害跟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想问问A君,这么多年来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我想问问A君,这么多年来,你知不知道,我也受了很多的委屈。
我想问问A君,七年来,你真的没有一次感受到我对你的不一样的感情吗?
我有很多的疑问,我想知道很多的问题。
现实残酷地将所有的真相抽丝剥茧般展露于我的面前。
我需要时间去消化。
我需要时间去接受。
我没有问A君哪怕任何一个问题。
我看着A君曾经无数次温暖我、令我心动不已的侧脸,鼻子一酸。
A君看着我,但是我却不敢与他对视。
眼泪在我的眼眶周围残留着最后一丝倔强不肯落下。
我转过身去,把帽子扣得很低。
低到我确信A君察觉不出异样。
我以最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眼泪,但却忽略了声音,我近乎嘶哑地开口道:“以后,我和B君怕是不能了。”
说完这句,我的泪水沾湿了帽檐,没有等到A君开口,我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