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很怕尴尬的人。
同样,我也害怕冷场。
我害怕尴尬和冷场,更害怕尴尬和冷场的原因是因为我。
在约定好去爬山的第二天早上,我如约在六点半来到了汽车站。
很好,这一次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竟然都改掉了懒癌,我看了看表不过六点二十六分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我竟然成了最后一个到的,着实有些讽刺。好像我是故意迟到,要给谁脸色看一样。
不过大清早的,我无意刁难别人,或者说我本身就不喜欢刁难人,尤其这个人在我心中现在已经是“别人”了。
但好像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过刚到二分钟而已,除了B君的几个人就拼命寻找话题,害怕场子冷掉。
何必呢。
我看着B君那张冷淡的、不逊的、衰丧的脸心里想。
曾经呆在一起一整天不开口都不会尴尬的朋友,现在要像个陌生人似的虚与委蛇。
着实恶心。
且不论人,就这个行为本身已经足够让我恶心了。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
可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意。
我们在尚且陌生的时候,都能敞开心扉。
怎么熟悉了,反倒变得虚伪、客套。
这两个词本不该出现在我们中间的啊。
我知道我们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可是能不能别拿对付外人那一套对付我,别拿安抚陌生人那一套安抚我。
我难受。
真的。
早早预料到这次会是一场充斥着尴尬与冷漠的活动。以我的性格不是应该当机立断,及时止损,不顾一切地拒绝吗?
可我还是来了。
我没有资格说他们。
他们不是当初的他们。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我们长大了。
成长,真是一个令人欣慰又恶心的词语。
团体中如果出现裂缝是很明显的,特别是曾经过于紧密,裂缝便会显得尤其明显。
比如坐座位的时候。
刚上了车,球球就跟我说和我坐在一起。A君主动说跟点点坐在一起。B君自己径直走向了公交车的最前面,坐在了挨着司机的一个单独的位置。C君找了一个陌生人坐下了。
被人照顾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特别是一群人都牺牲自己照顾你,那份特殊就足够我难受的了。
我们选择的出行地点是我们附近比较有名的一座高山,以杜鹃花闻名。虽然这座山的名头响亮已久,但是不喜欢出家门的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
不管怎样,旅游总是让人开心的。特别是当你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走在阳光明媚的路上。
不管朋友怎样,阳光十分饱满,这足以晒干我的部分潮湿和阴暗,变得干燥而清亮。
旅游的过程实在没什么好赘述的。
无非是看山看水、无非是阳光清风、无非是一群人在不知所谓地凑热闹。
我是惯会虚与委蛇的人。
我不是不会客套,只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客套。
可是今天这种情况,我们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不认识的人我尚且会好言好语相待,何况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所以路上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尴尬的事情发生,大家一直是欢声笑语的,和往常一样。
除了我和B君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之外,我觉得旅行的一天还算完美。
倒也不是B君不想和我搭话。
他依旧是那样。
惹了我生气,第二天就想方设法地哄我开心。
我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也经常发生口角。
B君属于那种嘴炮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我们每次吵架之后,他都会送纸条给我道歉。
当然他不是那种在纸条上写“对不起”,而是用那种特别委婉的方式找我搭话。
因为B君深谙我的脾气。
纸条的内容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在于送纸条的这个行为。
我不会因为送纸条的这个行为原谅他,但是如果我肯接受他的纸条就代表着我允许他跟我道歉了。
这样看来好像是有点那么个强权专制的意思。
但这一直都是我和B君的默契。
他送纸条求原谅,我接纸条表态度。
在学校的时候,我和B君虽然都读的是文科,但是在不同的班级里。
每次我们俩吵架后,他想要跟我搭话,但他又知道我在气头上的时候不会接他的纸条,更不愿意看见他那张脸。
于是,他就会委托我们班里的某个男生来给我送纸条。
一般我们两个都是口角争端,那他都找人给我送纸条了我一定会收,不会让他尴尬的。
如果我收了他的纸条,他就知道不用担心了,我不生气了。
A君和B君惯会用这种方法哄我开心。
B君用这一招尤其顺手。
不过他也有翻车的时候。
我记得有一次他不知道是怎么惹了我,我异常生气。
偏偏当天晚上他就让人来给我送纸条。
我们班那个男生找到我说:“这是B君托我给你送的纸条。”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纸条,气炸了,总是用这一招,以为我永远会原谅他么?
我没接那个纸条,抬头跟那个送纸条的人说:“我不要,谁给你的,你给谁去。”
那个男生跟我也挺熟的,没说什么就走了。
没想到下一节课他又来了,又把那个纸条递给我:“人家不要,说一定要我把纸条给你。”
我不耐烦地回:“说了谁给你的,你还给谁,不是我给你的,你别给我。”
那个男生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吵架了?”
我冷冷地回了句:“没有。”
那个男生可能看出我情绪不佳,没有多说什么,就又走了。
没想到第三节课他又来了。
我看见他来的时候,不禁扶额无奈道:“你就不能不这么听他的话吗?”
那个男生被气笑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我看着他说:“我不要,你去扔给他,然后跟他说让他别送了,我不想收。”
没想到他直接把纸条扔给我说:“你们两个的问题,你们自己去解决吧,别再折磨我这个局外人了。”
我看了看那个同学仓皇逃离的背影,笑了笑,把那个纸条捡了起来。
“皇上,下课一起走”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了这么一句。
我还没来得及找人替我拒绝,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就拉响了。
无奈我就把纸条收了进去,开始认真听课。
下课铃响的时候我其实都忘记了这件事情了。
我收拾了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动身出发。
结果就看到了B君在我们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不少人在走的时候还跟他打了招呼。
B君看到我起身立即来到我桌子前,把我的书包背上,一副狗腿的样子。
我没管他,抬腿就往外走。
B君看到我没有排斥他拿我的书包,立即迈腿赶了上去。
高中的时候,时间非常紧迫。
从最后一节课下课到寝室熄灯不过就二十分钟时间。
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是短的可怜。
但就只是从教室到寝室的那一段路,就是那十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我们就立即和好了。
B君没跟我道歉,他只是照常跟我抱怨周围发生的事情,照常狗腿地拍我马屁,但我就是觉得他态度诚恳。
到底是现在变了。
B君变了,我也变了。
我说B君没有特别迁就我,而我不也没有特别迁就B君吗。
爬山过程中我们要玩娱乐设施,类似水上浮板那样的。
我当时拿着半杯没喝完的牛奶,兜里有手机,背后还有背包。
当时我特别激动地想要过去,我看了看就只有球球和B君在闲着。一般我不会重物交给女生,但是那时候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东西给了球球,无视了B君微微伸过来的手和受伤的眼神。
到底我也不愿再迁就了。到底我也算打破惯例了。
B君看到我拒绝他碰我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那一整天他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除了偶尔在爬山的过程中会插嘴怼怼点点,几乎不开口说话。走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一副被人抛弃的样子。
如果他还跟平常那样还好,偏偏我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本来我对B君的意见因为爬山的疲累都已经减轻不少了。
可是这货偏偏要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来,好像整个世界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
我还就不接这招,爱怎样怎样吧。
我们看似爬了很长时间,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个小时不到。因为下午还要赶末班车,于是我们在爬上顶峰之后就立即折返,不做逗留。
在路边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
一群人一拥而上进了车里,开始了返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