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梓。”
“嗯?”
“夏天快到了。”
“是啊。”
林梓靠窗而坐,武安强偏头望着她的侧脸,立体的五官很漂亮,隐隐约约的倒影在玻璃窗上,顺着她的目光武安强一路追向窗外,窗外是一幅幅移动的画面,画面里的景色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是绿化带。
一般城市规划里的绿化带惯用清脆油亮的绿篱,绿篱也叫植篱或生篱,具有防尘,分割空间等优点。
“安强,我有点累了。”
很多人都喜欢吃话梅这种东西,武安强却很讨厌,他觉得那东西又酸又涩,此刻那又酸又涩的滋味就泛滥在心里,很不好受。
如果可以,武安强想在她的心里也种一排绿篱,隔绝外界灰尘,毕竟她心里蒙的尘已经够厚了,分割空间,把所有恶意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把她护在自己身边保护。
“小梓。”武安强顿了顿,他想说“累就先休息会儿。”可最终吐出口的话却是“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他微不可闻的叹气,压在心底的话还是蹦出了口,本是温情的字眼,字里行间却溢满了悲伤。
这样没有太多情绪的一句话让武安强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无力,像溺水的人只抓住了朵小浮萍。
今天早上,武安强陪她去了孤儿院,林梓五岁时被领养,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毫无映像,这让她觉得自己没有来处,不知来处,何以归。
所以初中毕业后她开始想办法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昨天孤儿院院长给她打了电话说有关她身世的事情有结果了,让她周六来孤儿院。
武安强庆幸今早能陪在她身边,他怎么忍心让她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呢,那太残忍了。
院长包裹着林梓的小手劝慰道“孩子,我们找到了当年送你来孤儿院的那家人,当年他们和你父母是邻居,有一天听见隔壁里一直有孩子的哭声传出,那孩子是你,他们敲门没应声,你哭了很久,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他们还是砸开了门,你坐在地板上哭得满脸通红,他们抱着你等着你父母回家,可是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你父母,第二天,找上门来的是警察,说你父母出车祸了,谁都没有挺过去,再后来,他们和警察把你送来了孤儿院。”
听完院长的话后,武安强记得林梓平淡的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她问“他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院长摇摇头。
第二句她问“那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院长依旧摇摇头。
林梓不再有话。
后来院长拉着林梓说了很多话,全都是温暖的话语。
院长送走了林梓,她望着女孩单薄的背影轻轻叹气,她最终还是有所隐瞒,她还那么小,就算要讲出实情也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她身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来分担承载她的悲喜。
她问,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听说,那日她的父母出现了争吵,初为父母的两人都年轻气盛,愤怒冲昏了头脑两人争吵到要离婚的地步,赌气之下丢下孩子直奔民政局,两人在去离婚的路上出了车祸,结果婚没离成反而命送黄泉。
院长想如果告诉她这些她难免会多想,她在孤儿院半辈子,自是知道这里的孩子大多心底是有些脆弱和敏感的。
而这些孩子没有错,错的是原生家庭,错的是人生无常,错的是天灾人祸,错的是人性自私无责。
今天天气晴,从窗外望去路上几乎所有人穿得都很清凉,公车到站,武安强和林梓一起下了公车,他和她漫步在街上往林梓家的方向去,路过一家奶茶店,武安强叫停了林梓,他说“进去喝一杯奶茶再回去吧。”
林梓点点头跟着武安强进了奶茶店,由于天气热奶茶店里人很多,武安强和林梓坐在了最里边的空位里。
“请问要喝些什么?”服务生有礼貌的递上了菜单,手里捧着记单本。
“一杯冰镇可乐。”
“一杯烧仙草,热的。”
服务员抬眸偷瞄了林梓一眼,那么热的天,今天进店的人几乎点的都是冷饮,最多常温,要热饮的她还是第一人。
服务员勾好烧仙草后在后面打了个括号写上“热的”两个字。
热的好,热的好,武安强在心里重复着,谁都没有说话,但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两人在奶茶店里坐得不长,因为今天店里热闹,武安强觉得不适合久呆。
出了奶茶店,武安强问她“还想去哪里吗?”
“不去了”林梓淡淡回答。
“好。”
最后武安强把她送到了楼脚,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没有任何语言只是笑笑,林梓懂的,她微微扬唇然后转身上楼,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口武安强才转身离开。
次日凌晨六点,美国直飞B市的客机在郊外机场降落。
“念哥,你到了吗?”林浩和申文杰走进机场大厅,凌晨的机场大厅很沉寂,是独属于清晨的安静。
“嗯。”
“你在哪啊?没看见你”林浩举着电话四周环视,话音刚落,只见那人穿着黑色卫衣,半张脸隐在卫衣帽下推着行李车出来。
没有拥抱也没有嘘寒问暖,三个男孩相视一笑,一起出了机场,天蒙蒙亮,路灯还亮着,照亮了路,也照亮了B市。
—“宝贝,你要乖哦,爸爸妈妈去给你买玩具,等会儿就回来”,女人亲了亲小孩的脸颊,男人摸了摸小孩的头顶,男人女人都出了门,门缓缓闭合。
—“不要去了吧,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好”,可还是走了,没有回望一眼,男人女人出了门,门缓缓闭合。
—“这也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全都丢给我”,男任摔门而去,女人咆哮着追了出去,他们吵架了,男人女人都出了门,门缓缓闭合。
她的梦境很混乱,她被困入了梦魇,耳边女人声音不断,她极力想看清男人和女人的面容,可只有背影,只有门闭合的那一瞬间是清新的。
梦里有个局外人,她的心里绞着痛,呼吸卡在了喉咙里。
猛地睁眼,是若隐若现的天花板,昏暗里,眼角有泪无声流淌,发丝下的枕头濡湿一片,可心里是平静无波的,原来只是梦,她缓缓又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