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毕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年轻的时候,身为缉妖阁的缉妖士,她被王不留行实验室委派过寻找各种各样的神,有新神也有旧神,还有一些上古的神邸。
目的是要剥离他们的神格,用于创造实力强劲的缉妖士。
后来,毕离实在看不下去,遂伙同了一批缉妖士公开反对起王不留行的实验。
也就是在这一场异变中,毕离被实验室的仪器所伤,缉妖力被消磨殆尽,如今只能依靠观星和推衍术活在这缉妖阁里。
虽然大家都尊敬毕离为阁主,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个阁主实力确实差得可以。
可是如今的她却被一片麦地绑架?这倒是全新经历。
毕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一片由植物形成的漏斗云里。她听说过现在的那些歌星都会跳入粉丝人群之中,被上千只手高举过头顶传递着。她想象那感觉跟现在应该很相似——只不过她移动的速度要快上一千倍,而且麦地也不是她的狂热粉丝。
毕离没法坐起身来,也没法触到地面。如今,她的观星术和推衍术压根就帮不上任何的忙。这些植物让她无法保持平衡,弄得她颠来颠去,叶片刮擦着她的脸和胳膊。她几乎没法看到天上的星星,身边都是翻滚的绿色、黄色以及黑色。
现在的状态很难清晰地思考,不过毕离知道一点:她移动得很快。无论她将被带到哪里,她很快就会和缉妖阁、缉妖士相隔遥远,他们没法找到她。
毕离闭上双眼,努力忽略颠簸晃动。她努力用推衍术将自己的思维延伸至地面下方。地面上的石子、树木——任何东西都行,只要能干扰麦地的绑架行为。
可毕离什么也感觉不到。这里地表下似乎是一片平原——空空如也。
就在毕离快要绝望时,突然她感觉到一块巨大而寒冷的东西在她身下经过。她用自己全部的精力锁定它,仿佛在用金属抛锚一般。忽然之间地面隆隆作响。草丛旋涡一把将她松开,她的身体被向上抛去,如同被弹弓弹射出去一样。
当感到失重的那一刻,毕离睁开了眼睛,在半空中扭转着身体。地面离她的距离大概有一两米高。然后,她直直地向下跌去。这时候她受到过的战斗训练有了效果。她之前经常从蛊雕之上掉下来,经验丰富。她将身体缩成一团,翻了个跟头转移冲击力,然后牢牢站在地上。
麦丛在石头的周围荡起涟漪。惊愕于一个巨型的干涸的水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它们的步伐,愤怒的声音在周围咝咝作响。在它们重新组合好之前,毕离跑上了水池,攀到了它的顶端。
麦地在毕离周围摇摆着,沙沙作响,就像一片巨大的深海海葵的触手。毕离能感觉到绑架她的东西那深深的挫败感。
“你们在这上头就长不出来了,对吧?”毕离大吼道,“滚开,你们这些麦子!不要来打扰我!”
“石头。讨厌这水池!”草丛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毕离挑起了眉毛:“你说什么?”
“石头!一大堆钢筋水泥的城市!”
毕离终于看清了绑架自己的是什么。
一大堆的麦子,它们的身材像刚学走路的小孩子,有着明显的婴儿肥,但它们的皮肤是一种奇怪的绿色,仿佛叶绿素跑到了它们的静脉里。它们头上一撮一撮的金黄色的麦穗。它们的脸显得很凶,有着很多谷物颗粒留下的麻点。它们的眼睛是纯绿色的,牙齿则像狗一样全是尖牙。
“恨死这石头了!”站在最先的麦子抱怨道,“小麦没法长!”
“诅咒这石头!”另一个声音也冒了出来。
“没法长!诅咒这块石头!”第三个声音喊道。
毕离的膝盖颤抖着。如果这些小生物不是这样围在她周围,用饥饿的绿眼睛和大尖牙对着她的话,它们也许还算有点意思。它们就像是身穿婴儿服的食人鱼一般,成群集合在一起。
“你……你们是指这个水池吗?”她挤出了一句回应,“这是钢筋水泥做的池子,人类用来蓄水的!”
“是的,水泥池子!水泥道路!水泥城市!”第一个小麦生物大吼着,“恶心的人类。”
“呸!”另一个小麦说,“愚蠢的人类用这些东西构造了城市,道路,乡村?”
“讨厌人类!”
“诅咒人类!”
其他的生物也开始在旁边插话,一个个大骂着人类。它们绕着水池围成一圈,并没有打算爬到上面去——至少现在没有。如果它们打算围攻毕离,她是不可能挡开它们所有人的。
“你们是句芒的仆人。”毕离猜测着。
第一个麦子咆哮着:“我们是小麦,谷物之魂。春天的孩子们,是的!我们从古至今都是他的侍从。在恶心的人类耕种我们之前,我们是野生的。现在,我们将会再次野生。小麦会毁灭一切!”
“嗯……”小麦说,“赶紧从水池上下来,我们要带你去见我们的主人。”
“听起来很吸引人,”毕离说,“但还是不了,谢谢。”
“我会给你小麦的!”小麦说,仿佛那是一个非常好的条件,足够交换她的性命了,“好多好多的小麦!”
毕离努力回想。她被扛走了多远?缉妖士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她?小麦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三三两两地开始接近水池,划着水池的水泥壁看是否会伤害到它们。
小麦们向前涌来。它们攀住水泥壁,对水泥池子发出咝咝声,仿佛它很烫手,但它们还是开始往上爬了。
“现在你死定了。”小麦气得咬牙切齿,“你会感受到谷物的愤怒的!”
忽然间响起一声呼哨。小麦的咆哮突然停了下来。它低下头,看到千百把剑刃正好朝小麦们袭来,刺穿了它们的胸膛。随后这一个有一个的小麦便消散成了一块块的脆麦片。
“阁主,我们来了。”巫棠一把飞奔上到了水泥池上,抱住了毕离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