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封已久的窗,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冰凉的气息。有红艳的梅花在窗外边绽开的正是好看。
轻嗅了嗅,几声咳嗽又是不适时宜的从喉咙里落出来。
门“吱呀……”便开了。有些模糊的眼朝着门口瞧去,不自觉的,伽罗就唤出了烟儿的名字,歇了一会儿看清了来人,伽罗自嘲一笑,摆了摆手。
“公主,外头凉,太医吩咐不要开窗的好。”门口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说着,看了看伽罗的摸样,低下了头去。
“没事的,只是呼吸一下冬天的风而已。或许我再不看看,就再也没有机会看了呢!”
“公主!”那小丫鬟有些担忧,摇了摇头,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是好。
“对了,南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么?”
“恩,有,就刚刚传来的呢。”那小丫鬟笑着上前,将手中的小竹筒递给伽罗。
取出看了看,苍白的脸上不由的荡漾起一抹笑意。
“是烟儿有身孕了呢,啊,动作可真是快呢!”
“真的啊,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呢!”那小丫鬟见伽罗笑便也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伽罗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纸条好久好久,嘴角扬着笑意,可是心里头,却是不晓得在想些什么,越想越模糊,越想,越想不通。
或许,她真的快熬不过烟儿生产的时候了。
合上手,伽罗叹了口气朝着窗外看去,遥远的南方,王漾蒙对烟儿是不是够好呢?若是不好,她可定是要治他的罪的!
梅花正是开的旺盛,而去年埋下的梅花酒正是香醇。
慕容词特意让公公来请她,吃了些许吊命的药身子也舒畅了些许,坐了顶软轿,手中拿了个暖炉,身着着厚厚的狐裘便由一大堆的婢子们簇拥着朝着慕容词的宫殿去。
路经御书房,伽罗抬了抬手,前行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忍不住下了软轿,伽罗的御书房前去,脚步有些虚浮,好在上了些胭脂水粉的脸让她看着有些人气。
用力推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朝里头看去,一切的摸样都已经是幡然一新。
不知觉得便走了神,似乎,又是看到了当初的这里,卫皓宇就坐在那里,而当时的她,便站在他的身旁,不会说话,只是个哑巴,安安静静的。
那时候的她爱上了卫皓宇,而当时的卫皓宇,到底,是不是爱着她的?
莫名其妙的,那一碗红花汤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风吹来,出奇的冰冷。打了个哆嗦,想要往后退一步,却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僵硬了一般,一个踉跄整个人便往一旁倒去。
“公主小心。”忽然,往下的身体在婢子们的惊叫声中被扶住!
脑袋一片眩晕,久病缠身的她有些模模糊糊,一把揪住身旁的人,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起来。
“卫皓宇!”她突然出口,抬头看像来人,待看清后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摇了摇头,看着瞿祐惊愕的眼神,她用力的晃了晃头,收回手紧紧握住暖炉,说道:“看来我现在和七八十岁的老人差不多了。”
窘迫的笑了笑,由婢子扶着上了软轿,一众队伍便继续朝前去。
白雪皑皑,走在雪地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疲倦又是一番一番的朝上头涌来,朝着一旁看去,微微磕着眼睛的伽罗猛地睁大眼睛,藏在袖中手动了动,她咬了咬唇,一声未出。与那荆棘从后的一双眼睛对视着,无数说不清楚的感情像是喷泉一般朝上喷洒。
他来了,他终于,是来了的。
可能是看不懂伽罗的笑容,那双眼明显愣了愣,但是很快他便别开眼去,只是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伽罗的视线中。
没有跟随着他的身形,伽罗只是扯着淡淡的微笑,侧着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眼中深藏已久的泪珠终是掉落了下来。
“卫皓宇,你知道么,我熬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你,等你来,让我偿还一切的。知道么,在如何,我还是那么的喜欢你,爱你。”
慕容词早已经在宫殿中等候,伽罗身体不适,他便命人将好几棵梅花树移到了宫殿中。
坐在树下,伽罗端起酒杯嗅了嗅,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
“我们兄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在一起了。”慕容词率先开口,他一口仰尽杯中的清酒,长吁出一口气,朝伽罗看去,抿着唇,他俊美的脸亦是有些许的苍白。“还记得伽儿小时候调皮的厉害,真是想不到现在坐在我面前端庄的姑娘竟然就是我的妹妹。”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给自己斟满酒,他又是一口仰尽。连着三四杯,伽罗的手伸出,按住了慕容词的手。
碰触上伽罗的温度,慕容词浑身一颤,他抬头,眼中噙着闪闪的光芒。
“在伽儿的印象里,哥哥永远都是那么英俊潇洒,即使从小身体不好,但却也是从来不流泪的,他博学,多才,每次在伽儿完不成习题时候哥哥总会帮伽儿做,即使被父皇发现罚跪,在下次伽儿完不成的时候哥哥还是会义无反顾。呵呵!”伽罗忍不住笑出来,“哥哥再伽儿的眼中一直都是那样子的,可是后来国家危难了,哥哥却不在,我好担心,好害怕,母后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就连父皇也在伽儿面前活生生的消失。好恐惧,可是却找不到哥哥了。”收回手,伽罗握起面前的小瓷杯,“父皇那时候每到这个时节便会将埋好的酒挖出来,让哥哥陪着一起喝。伽儿嘴馋,总是要挤在一旁,尝了一口后还不肯收嘴,每每都是喝的头晕眼花时才肯作罢,然后将我送回去便是哥哥的事情了。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是丑态尽现。”抬手将瓷杯碰上嘴唇,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瞬间爬起。闭上眼睛泪水便流落了下来,和着酒,一起吞咽下了肚去。
可是回忆,终究是回忆,睁开眼所有的回忆都会成为过去,现今的残忍,还是如此的让她浑身颤栗。
喝了两三杯,伽罗便有些犯晕,身子不行了,想不到酒量也不行了,看着身前的慕容词,伽罗朝树干上靠去,抓紧手中的暖炉,她看着手上遍布的伤疤,无声的叹息起来。
这日,只晓得慕容词说了好多好多,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动了动身体后才发现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头很沉,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又继续睡了过去。
翌日,伽罗坐在窗口抚着手中的梅花瓣想了好久好久,最后她书写了一张信让婢子送去慕容词那里。
信送过去后的两天慕容词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是在第三日,慕容词让身边的总管公公去通知各位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参加晚宴。
听说了此事时的伽罗正在做着此生第一次做的事情,刺绣。她在绣一对鸳鸯,绣的有些不别致,不过她的手已经是被扎了好几下。
在婢子回禀这件事情的时候伽罗的手一歪又是刺中了自己的手指。
看着从伤口中流出的血,她愣了愣,随后才是慢慢道出:“好,好啊,不是很好么。”
傍晚时分,晚宴便慢慢拉开了序幕,上了胭脂水粉,伽罗装扮的并不华丽,沉重的头饰会让她感觉喘不过起来,因此她的发上也就只有一支细细的朱钗,狐裘大衣将她紧紧裹住,由软轿抬着去了前殿,看着各位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走进殿中,她便在一个个女子的面上看过去。
大臣见公主看自己的女儿纷纷上前来问安。
伽罗笑,看着眼前一个个走过的女子,突然伸手指向一位穿着并不华丽的女子。
婢子明白伽罗的意思,赶紧上前凑到那女子的身旁说了几句,只见那女子抬头朝伽罗的方向看来,又朝身旁的父亲与姐姐瞧了瞧,什么也没说便大步走到了伽罗的身前。
“小女梦琪见过公主。”
“起来吧。”伽罗抬了抬手,看着梦琪长得倒是标志的脸笑了笑,又朝她的父亲与姐姐看去,“今日虽然是晚宴,不过大家都知道是皇上要从众位大臣之中挑选妃子,那位是你姐姐吧,她穿的华华丽丽的,可是为何你却穿的如此普通?”
“公主息怒,小女并不是为了要在这百花之中脱颖而出,只是,只是小女的母亲是家中的奴婢,所以身世也不尊贵的。”
伽罗凝视了梦琪许久,突然喉头一痒便忍不住咳嗽出来,一旁的婢子赶紧递过帕子,带伽罗咳嗽好,雪白的娟帕上已经落了刺眼的红色。
梦琪一见不禁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看着伽罗,有些手足无措。
“公,公主!”她结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伽罗摆了摆手,接过婢子递过的一粒药丸服下,歇了一会儿才舒缓了些许。
“今日来这里的都想要被皇上挑中,梦琪你呢?”
“我,我……梦琪什么都不懂,不敢妄想。”
伽罗笑,这时候慕容词便也来了。将手抬至梦琪的面前,梦琪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伽罗身旁的婢子立即冲着梦琪说道:“傻愣着,赶紧扶着公主呢!”
梦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扶住伽罗的手,转身时才发现不仅仅是一众人,连当今皇帝慕容词也正是一眨不眨的看向她。或许,皇上不是在看她,只是用余光,将她包含在其中。
伽罗上前走到皇帝面前弯了下身子,唤了一声“皇上。”
慕容词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朝上座而去。
众位大臣入座,伽罗拉住正是有些窘迫的梦琪说道:“陪伴在本宫左右,可是愿意?”
梦琪呆了一下,随后捣头如蒜。看的她站在一旁的父亲与姐姐可是恨之入骨。
可是伽罗却是当做没有看见,她看中的人,没有人能够说不好的。
上座,这晚宴便是在这声声的丝竹声之中而起。
晚宴上众位大臣的女儿都是争先恐后的表演出自己的才艺,看着无趣的表演,伽罗百无聊赖,与众多的宴会一般,伽罗的困意又在席卷而来,侧头看向低头坐在一旁闷声不响的梦琪,伽罗抬手拍了拍她,轻声问道:“你瞧那些小姐们,包括你的姐姐,可都是个个能歌善舞的,你呢,你会什么?”
“梦琪,梦琪只会吹箫。”
“吹箫?”
“是的,娘亲教过梦琪一些,不过姐姐闲着吵闹,便是让爹爹不让我吹了。”梦琪说着,怯生生的朝伽罗看了看。
“那就在今夜给大家吹一曲吧。”伽罗说着便朝一旁的婢子看了眼,那婢子聪慧,便退下,去取了玉箫来。“这玉箫是南国带回的,也是当时一位皇贵妃给我的,本想扔了来着,不过看这玉色还算尚可便又留存了下来,今日见与你有缘便送了你吧。”
“这个!”梦琪受宠若惊,转头朝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却又立即回过头看向伽罗。
“其实你一直想要摆脱你父亲不是么?要摆脱他很简单,但是你所受的,你娘亲所吃的苦,就这么没有回报么?”伽罗说着,看着手中的玉箫,轻叹了一声。若是说这支玉箫为何留着,也是因为南国国君吧,若不是他抱着皇贵妃的尸体哭的如此伤心,或许现在这支笛子早已不知道扔在了哪里了。
“公主,那梦琪就献丑了。”
终于,这有些胆小的姑娘伸出手抓住玉箫,手中用力,将它拿至自己面前。用力的咬了咬唇,她深吸一口气,走至中央,侧身坐倒在地,一袭白色的长裙倒是更为她添上了几分韵味。
乐声渐起,这支上好的玉箫倒是被梦琪控制的游刃有余。
伽罗会心一笑,抬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下,藏在袖中的匕首慢慢现出,放置嘴边,伽罗为梦琪伴着音。
众人皆是惊住,连慕容词也不例外。这一曲伽罗虽然不是主角,但是却吹的异常投入。或许是梦琪从小到大的经历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疤,她吹奏出来的音律格外伤感。
一曲终结,梦琪睁开眼,有晶莹的泪珠竟然在缓缓滚动。
慕容词端起酒杯喝下,凝视着梦琪一会儿才问道:“叫什么?”
梦琪有些紧张,赶紧起身跪倒在地,回话道:“小女梦琪,薛梦琪。”
“哦,是薛尚书的女儿啊。”慕容词继续道,目光一转便是望上席间的薛尚书。
听见慕容词点自己的名字,薛尚书赶紧从席间数来,动了动脸扯起一抹欢颜他上前,恭敬道:“秉皇上,这是小女儿,微臣的小女不才,还让皇上见笑了,不过微臣的大女儿薛梦瑶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知道了,退下吧。”慕容词似乎不太想听,挥了挥手示意薛尚书下去。
薛尚书干干一笑,只得退下。看的伽罗抿唇轻笑。
慕容词也未有在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让梦琪下去,另一个女子便又上来献才艺。
梦琪回到座位上,有些低落的垂着脑袋时而偷偷的朝伽罗看去,总好像是要问什么似的。
“想要问什么,直接说便是了。”伽罗说道,夹了一块肉放置口中细细嚼着。
“梦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让皇上不开心了。”
伽罗咽下口中的肉,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不会,皇上他没有不开心。”
“真的?”梦琪继续问道。
然而伽罗却没有急着回答,又夹了一块肉细细嚼着,咽下,才慢慢悠悠的说道:“你很好,只是太缺少自信了。这几日在宫中陪本宫,怎样?”
问出口,梦琪一惊,好久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