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阿辰让三人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苏晴只是不经意地看向公子云,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轻蔑的嘴脸,一头乌黑的长发不扎不束,如墨似的洒在肩上。恍惚间,她仿若是见着儿时的那个弟弟的长大版,口中竟不自觉的叫出了阿辰来。
姜璐瑶的沉默自然是因为那声阿辰,准确的来说是苏辰这个人,因为那两个字,她一下子便想起那个男孩,心中像是被什么忽然堵住了一般,痛苦万分。
而公子云的沉默却更为复杂了,见着这貌似天仙的女子眼中那浓浓的亲情之意,他那如同昆仑山上的雪一般冰冷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化开一般;那一声夹杂着千思万念的阿辰像是一股清风,吹进了他的眼眸,涩得泪水差点涌了出来。
好在是姜璐瑶即时回过神来,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晴姐姐,你可别认错了人了,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公子云。”
“公子云?”苏晴慌过神来,觉得有些失礼,赶忙说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公子云,刚才险些将你认成了我一位弟弟,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无事。”公子云摆了摆手说道,同时撇过头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有些泛红的眼睛。
没有失神的苏晴,说话从容,不经意间透入出无限的高贵,轻笑着微微张口说道:“早就听闻公子医术高超,本想着去拜访,奈何家中事务繁多,也就一拖再拖了。”
苏晴虽夹杂着客套的话,但也不是全都是假的。她爷爷旧伤未愈,也是寻医无果,听闻这公子云习得仙神医术,所以便想着去拜访。
但大家族毕竟有大家族的风范,就比如姜炘也没去拜访,而是寻得一个巧遇交好的机会。
而苏晴呢,正思考怎么去认识这公子云的时候,却又听说这公子云竟把大半个鼓屿城的人都给拒绝了,心里头更是没了几分信心可以请到公子云。
再后来,公子云去陈家救治陈老爷子,苏晴本想着苏家与陈家关系还不错,倒是让陈家搭个线应该能成事。但谁又能想到,公子云竟在陈家闹得不欢而散。
这下,苏晴又得换条路走了。这时又传开了天灵草的消息,她立马让弟弟苏宁前去寻找,然后拜访公子云的事儿也就再拖下去了。
但无人知道的是,这公子云竟然帮助了姜家小姐治病,看着姜璐瑶现在的模样儿,苏晴对这公子云的医术就更有了信心。
只是苏晴此时再次看像那公子云,越看越觉得他的容颜像极了苏辰。
“拜访我?”公子云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眉头一皱问道:“苏小姐家中可是有人病了或者伤了?”
苏晴美眸中闪过一丝忧愁和伤感,回答道:“是的,家祖在十一年前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不见好转,鼓屿城的医师也都无可奈何!”
公子云见着心有不忍,赶忙说道:“苏小姐莫伤心,改日我定为你爷爷治病!”
苏晴闻言,顿时一阵欣喜,这公子云怎么如此好说话?难道是因为姜璐瑶的原因,她的美眸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姜璐瑶。
“改日?”不过她也感到一丝诧异,说这话不应该是今日就治嘛?不过细想一下,她倒是有些解释,开口说道:“难道公子今日心情不好。”
公子云的平生三不医,现在可谓是鼓屿城没人尽皆知的。一,大奸大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者不医;二,一心求死者不医;三,心情不好者不医。苏晴想着,自己的爷爷与那第一第二条没有关系,想来是第三条,所以才会这样说道。
“扑哧!”姜璐瑶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靥如花,道:“他哪是什么心情不好,他是受着伤呢!”
公子云闻言,耸了耸肩,也没有说话,又瞪了一眼姜璐瑶。
“受伤?”苏晴诧异的问道:“公子怎么会受伤?是被人行刺了吗?”
“这个你可以问她,她有发言权!”公子云指着姜璐瑶说道,姜璐瑶见着公子云瞪了自己,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顿了一下,姜璐瑶赶忙转移了话题,一脸诧异的看着公子云说道:“你今日竟这么好说话!”
“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行嘛?”公子云瞪了一眼姜璐瑶,没好气地说道:“况且,本公子本来就很好说话,还医者仁心,否则能把炎阳玉拿出来给你压制病情?”
“是是是!”姜璐瑶嘟着嘴说道。
苏晴见着,也不好再多问。美眸又不自觉地看向公子云,那似有些生气的模样儿,眉头微微一皱,眼若星辰,实在太像当年那个苏辰了。
苏晴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思索了一下,还是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人?”
“他是盛州人。”公子云还未回答,姜璐瑶就帮忙回答道。
“盛州人?”苏晴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还是再次问道:“公子的名字就叫公子云嘛?”
“对啊,你的名字就叫公子云嘛?”姜璐瑶听到这话,倒也有些疑惑,凑上去问道。
公子云摇了摇头说道:“家师姓云,所以别人都唤我为公子云,时间久了,便成了个名字。你若不说我都忘了,在下本姓叶,叶莫离!叶落潇潇莫别离!”
叶,其实并非他的姓,而是他母亲的姓,而莫离二字,也是他母亲去世之前根据族谱为他取的字,也是希望他一生莫要别离。
“叶落潇潇莫别离!叶莫离……”苏晴喃喃说道,脸上确实布满失望的神色。
而这些姜璐瑶也没在意,拉着苏晴得手说道:“晴姐姐,别管他了,你带我去后山吧?”
“后山?”苏晴眼神闪过一丝疑惑,说道:“你是要去那里?”
“嗯嗯!”姜璐瑶点了点头。
“可是我怕你……”苏晴有些犹豫的说道。
“没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姜璐瑶微笑着说道。
就这样,苏晴带着姜璐瑶来到了后山,而公子云死皮赖脸下叶跟了过去,不过这一路上,路有些不好走,而公子云被这两女搀扶着,好生快活。
后山上,倒也不是什么,只是一间破碎的茅草屋。这里是十几年前苏家的一个扫地工苏啸的住所,也是他儿子苏辰曾经的住所。
三人走进了这间茅草屋,公子云细细看着,虽是环堵萧然,不蔽风日,但里面倒没有破败的气氛,反观一些桌子椅子,都摆放得紧紧有条,不染一丝尘埃。
就连着那简单的被褥,也叠放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空隙撒在了地面上,似铺上一层淡淡的金粉。
“这里……”姜璐瑶有些黯然神伤,见着这一尘不染的屋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苏晴脸上也有些伤感,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时常来打扫,也是盼着有一天,他能回来!”
她的那个他自然指的是苏辰。当年那场变故,听说苏辰好像是掉入去汹涌澎湃的海水中,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以苏晴还一直相信苏辰还活着,即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去了。
“你说什么?他能回来?他……还没有死吗?”姜璐瑶早已泪流满面,激动的抓着苏晴的衣角说道。十一年前那边变故她自然没有参加,也是后面才听父母亲人说苏辰已经死了。
她的心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丝丝温暖,她的人生也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丝丝光明,她的眼眶已抑制不住,泪水不断的留下,眼中确实放着光芒地看向苏晴,心里头却只有一个念想,期盼苏晴说出他真的还活着。
苏晴见着她那模样,眼眶也不自觉的红润起来,拉着她的手,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当年听说阿辰掉入海里,我们也寻了很久,最终也没寻找到,不过我相信,他肯定还活着的,终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苏晴的美眸中也溢出了一丝泪珠,姜璐瑶泪中带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嗯,他会回来的!”
二人相视而泣,倒是把公子云晾在了一旁。公子云眼神复杂的看着二人,最终还是撇过头去,就见着墙上挂着一幅的美人画像。
细细看来,那女子穿着一身雪练般的白罗轻裳,乌云堆鬓,肌赛霜雪,眼横秋波,眉扫春黛,容貌犹如桃萼,绛唇犹如樱珠,身姿如柳如烟。
美得呼之欲出,让人以为不是画,而是一个真正的人儿。
不仅如此,这幅画最高超的是那作画之人的情感竟似完全融入这幅画一般,牵肠挂肚、哀思如潮之情体现的淋漓精致,让看画之人不禁感同身受。
想来做这画之时,画中女子应已不在这个世上。作画之人对她望眼欲穿,终日以泪洗面,以酒醉心,恨不能马上死去,去与她相见。
只是这人世间还有令他无法去死的人,或者有件事情他必须做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