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白,你在37°C的糖果店里给了我最后一个拥抱,然后五彩缤纷的糖果在你身后溶化成水,你却再也不肯怜惜我的眼泪。
许沐白,造成了这样的结局,究竟是我太过任性,还是你的坚持不够?
[奶油糖·与心跳共振的鼓点]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学校惯例的运动会。我拎着两大塑料袋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听到操场上已经开始了喧闹的声音。
走到看台最后一排,从书包里摸出一张报纸铺在石阶上然后坐下,挂上耳机,撕开薯片。这个时候操场上各院系入场式已结束。
从项目刚开始起,隔壁金融系的同学就不停地敲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舞狮队专用大鼓。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却刚好吻合上心跳的节奏。我的右手一直抚在心脏的位置,越来越难过。拜托,他们知不知道这样与心跳同步的节奏可能会引发共振原理啊!
就是在我考虑要不要溜回宿舍的时候,我见到了许沐白。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许沐白,只是抬起眼的时候看见他站在低我两级的石阶上,遮住了迎面而来越来越炙热的阳光,他的视线毫无疑问全部落入了我的眼睛里。
“你就是蓝琳?”
我迅速地点下头,接着想问你是谁,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又听到他自顾自的说话,“哦。那好吧,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答应和你交往啊。你不是来问过我么。”站在前面的高个子男生挑了挑眉,一附理直气壮施人恩惠的口吻。
“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收回视线,又撕开一袋甜枣,语调也降了下来。这个年代还用这种搭讪方式真是太差劲了,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
“我是许沐白。”
许沐白。这三个子引得我再次抬起头,仔细地从眉骨的位置开始端详起他的脸。没想到他就是许沐白,没想到许沐白是长成这个样子的。脸不受控制地窘得红了起来,我却又忍不住想要笑。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拿着千辛万苦打听到的会计系07级注会班的课表在教室外走廊里等了半节课,后来才发现我要找的人翘掉了那节课。于是我从书包里拿出便条本,随便抓住一个人,“告诉你们班许沐白,就说我喜欢他,问他能不能跟我交往。我是财税学院06级注资班的蓝琳。”然后撕下便条纸交到那位目瞪口呆的路人甲手上,“帮我把这个交给许沐白,谢谢。”
那么丢人的事,我大概一辈子也就有那么一次勇气去做吧。去跟一个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名字的人表白,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却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势在必行。
在我以为对方已经把这件事情当作惊险奇遇的时候,许沐白却像这样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拿出那张写着我详细资料的亲笔便条纸,要求我实线承诺。
“哦,那你先坐吧。”我傻傻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匀了半张报纸给他。
然后他动作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太阳伞撑在我们两个的头顶;理所当然地拿过我刚买的矿泉水喝然后帮我剥开奶油糖的糖纸;最后一起离开观众席的时候拎过我的双肩背背在肩上,又收拾好他和我一起制造出的食品垃圾,走在前面拉着我的左手。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场情侣扮演游戏,只是他如此迅速地进入了角色,倒更像是一场舞台戏。
[薄荷糖·盘踞于心底的微凉]
绕过一个小水坑,推门进入校外商铺一条街上那叫名为“猫眼”的比萨店,外面的小雨始终不温不火地持续着,店内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哈气。我拎着淌着水滴的伞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便有殷勤的店员过来接过我的伞放到里间去晾起来。
林微和舒可可仍然坐在最内侧角落的位子上,两个人并排坐在双沙发里,林微的面前是他的SONY笔记本,屏幕的反光在他薄薄的镜片上照出一片苍白,舒可可端端正正地坐在他旁边,翻着店内提供的最新时尚杂志。
我五岁时认识林微,到现在已是十五年。林微是信息学院的,专业是软件设计。在我们第一次来“猫眼”的时候,他帮老板设计了一款深的老板喜欢的价单表,于是从此他可以在这里白吃白喝。那个时候他得意洋洋地敲着我的脑袋,说,看到没,这就是昂贵的脑力劳动!
两个月前林微突然问我认不认识英语系的舒可可。看着他明明眼底浮动着跳来跳去的紧张和不安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模样,我一下子就顿悟了他的潜台词,他喜欢上了那个女生恰巧住在我隔壁宿舍。
我看着林微挂着温柔的笑给舒可可找来她喜欢的电影和动画,又制作各种装饰桌面的小程序送给她。
林微本来就是那种温柔的男生,这样的男生一旦遇到真心喜欢的女生就会挖空心思地对她好。所以林微待舒可可,是一心一意地好。
走到林微的对面坐下,伸手去拿放在他手边的那杯完好的薄荷柳橙汁。
“听说你交了一个一年级的男朋友?”
“是啊。”我放下杯子的时候撞到了桌面,使得里面的冰块哗啦啦的响。舒可可也放下杂志看着我,“会计系的许沐白,三月五日生人,双鱼座。身高据他自己说是一米八二点五,B型血。性格张扬,但是很会照顾人。”
在我背完许沐白的资料之后,林微点点头,“等把他领来给我们瞧瞧,大家也相互认识一下。”
我扭开头故意不去理会他的话,最讨厌他露出这种类似于兄长似的表情。明明是这样温柔的语气,却也因那刻意拉开的距离而冷却了温度。
舒可可的眼神一明一灭,最终被垂下的长睫毛遮住,收敛藏匿了全部的情绪。
“下午我和可可去看电影,一起去吧?”林微关上电脑,抽过价单来看,修长的手指泛白的骨节,一行行地滑过那些干净细小的文字,“午饭吃些什么?”
“下午我和许沐白约好了。”
“那路上小心一点,别回来太晚。记得带些糖,天气又热了。”
“你还瞎操什么心啊!”半天一声不吭的舒可可突然揽过林微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满眼尽是笑,“人家自然有人会照顾。”
摸出书包里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是许沐白打来的。我拽上书包站起来,“我先走了,许沐白已经在等我了。”
“你还在用这个手机链啊。”
林微淡而缓的声音就这么形成我心里顿顿的疼痛。这个已经掉了漆褪了色的小天使,是曾经我因为喜欢而不得不买下一对的情侣手机链,另一个后来被强行塞给了他。这也算是我们各持了一半。
“哦,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来二去的对白,让舒可可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并不是不知道林微待她一心一意地好,又何苦来跟我争这些微的瞬间。
走出“猫眼”,看到许沐白拿着手机冲我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拉住我。彼时,天已放晴。
就像这样,我已经找到了许沐白。所以林微,你就只能像融化于心里的薄荷糖,再不见了踪迹。
却只剩下盘踞于心底的微凉。
[柠檬糖·只剩下些微的酸涩]
暑假的时候,我去了海南。和许沐白一起。
走之前并没有告诉林微,后来是在火车上才给他打了电话。然后听到了他温怒的声音,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他,不然他可以陪着我一起旅行。然后又唠唠叨叨地问我有没有带晕车药和糖果。
曾经有次和林微一起乘公车,高温再加上长时间的车程,我昏迷了然后被送到医院输了葡萄糖。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记得我低血糖,总是会到糖果店买各式各样的糖果让我随身带着。
我告诉他说许沐白特意陪着我去糖果店买了一大袋的糖果,他才放心地舒了口气。他总是这样,习惯性地对所有人流露出他小小的温柔。而我又是如此贪念他的温柔,记得他的好。
到了海南,住在旅馆里。白日里许沐白陪我,晚上我就在旅馆里看电视,只能收到中央台。缩在藤椅上吃着西瓜,我突然想起来今年生日不能再跟一群朋友出去吃顿饕餮大餐了,尤其是不能收到林微的礼物了。
结果在八月七号的凌晨,我忘记关上的手机滴滴答答地想起来,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到是林微的短信,他对我说生日快乐。
又是和往年一样,特意等到凌晨,然后发短信给我么。想也不想便回了电话,然后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温和如常的声音,“蓝琳,我吵醒你了么。”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那样轻易地唤出你的泪水,那么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
在我的泪水流出来之前,我对他说了晚安,然后挂掉了电话。
林微,你仍然保持着少年时年复一年我逼你养成的习惯,可是如今这些曾经会让我曾经暗自欢喜的举动,却早已剥去了甜腻的糖衣,只剩下柠檬糖般的酸涩。
[芥末糖·猝不及防红了眼圈]
再开学的时候,是九月。
新生入学按照惯例各院系是要开迎新晚会的。作为学生会副会长,而且在学生会众多干事眼里是大三的学姐,我似乎责无旁贷应该为迎新晚会作点贡献。于是我拉来了外援,硬生生地利用职权在节目表上印下了我和林微的合唱节目。
根本不需要排练。这是每次同学聚会去KTV我和林微都必点的一首歌——《不得不爱》。所以我和林微只是在最后全部走过场的时候去彩排了一下。
可是在迎新晚会当天,林微却失踪了。
我一遍一遍地拨打林微的手机。他关机。直到主持人跑来问我,“学姐,你的搭档来了没?下面就该你们上场了啊。”
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扯出笑容安慰有些慌张的小学妹,“没关系。把这个节目取消,直接进行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