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伯下意识想要还嘴,可身体本能的恐惧却令他只会嗫嚅着嘴唇,迟迟开不了口。
粗鄙之语只在喉头滚了一遭,便又尽数咽了回去。
伏缨轻蔑一笑,临出门不忘朝着丁伯另一侧脸上又赏了一巴掌,直打得他重心不稳,脚下趔趄。
伏缨嘴角笑意更浓了几分,“丁伯,这便叫‘好事成双’,可记住了?”
语毕,再不多看那糟心的老头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广骑王府。
去往翠波楼的路上,金咕简直对伏缨刮目相看,不住称赞:“伏缨,干得漂亮!对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就该给几分颜色他们瞧瞧!”
伏缨神情懒散,即便赏了那不长眼的下人一顿打,起床气也才勉强消去了小半,是以懒得搭理金咕。
金咕悻悻,也不再自讨没趣,倒头睡大觉去了。
伏缨很快来到翠波楼,也知从那老鸨口中再套不出有用的线索来,便直接要了间雅间,点了那名唤慕月的小倌。
慕月来得很快,像是早早就在候着伏缨一般,进门时候笑得一脸风情。
伏缨身形一抖,上回慕月那衣衫半解的模样一下跃然脑海,忽然觉得召慕月进来并非明智之举......
可人已到了跟前,还笑得一脸耐人寻味,伏缨边也只得朝着他淡淡一笑,示意他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今日过来是找想找你打听个事儿。”未免对方多想,伏缨直接省去了繁琐的客套,话一张口便直奔主题而去。
慕月正要解衣的手指一滞,停住了动作,眼底旋即闪过一丝失落,扯着嘴角牵强地笑了笑。
“奴家就知道恩客是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奴家的。”他半是哀怨地轻声嘟哝了下,重新整理好衣衫,“恩客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
说这话时候,一双情意绵绵的含情目一眨不眨紧盯着伏缨,直将伏缨盯得面上烧红。
分明外面还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伏缨却有种置身于火坑上炙烤的错觉......
“咳咳。”伏缨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窘然地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不过正事在前,伏缨也分不出心神来宽慰人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湘玉的姑娘,半月前跟人跑了,可是有这么一回事?”
慕月低垂着眼,一副委委屈屈提不起劲的样儿,“恩客是说湘玉姐姐吧?湘玉姐姐半月前确实是离开了楼子,只是关于离开的原因却是各有各的说法。”
“怎么说?”伏缨忙问。
慕月警惕地看了眼屋门方向,等没了往来的脚步声,才低着声道:“有说湘玉姐姐是跟人跑了的,也有说是做错了事,被妈妈关了起来的。”
“就楼下那生得大刀阔斧的婆娘?”伏缨嘴角微翘,不屑问道。
“噗。”慕月尚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形容,又在那老鸨手下受够了鬼气,听得伏缨这么一说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再是先前那副哀怨的愁容。
伏缨执起酒杯轻抿了口,善解人意地等慕月笑够了,才又接着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说法?”
慕月抿了抿唇,敛去笑意道:“有是有的,只是光是听着就离谱得很,就不说出来引得恩客发笑了。”
离谱?伏缨活了这么大年岁,还真没遇上过什么真令她觉得离谱的事。如若真有,倒也不失为是一桩稀奇事了。
一听慕月这么说,自然是当即来了兴趣。
“越是离谱便越是有一说的必要。”为表郑重,伏缨酒也暂且不喝了,将手中杯盏放到了一旁,就差眼睛里要放出光来。
慕月莫名紧张了起来,可见伏缨兴致盎然,也只得说了下去。
“这话也是奴家从别处听来的,只说湘玉姐姐失踪的那天夜里,房内有不大不小异响传出。正巧流莺姐姐从门外经过,竟是瞧见窗纸上映出一副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伏缨敛着眸子,细细咂摸着这四字的含义。
慕月见她神情肃然眉心紧皱,只当她是受到了惊吓,忙宽慰起来:“恩客不必害怕,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奴家也是见恩客想听,才拿出来当个趣闻一说的。”
可慕月话音落下半晌,伏缨紧拧着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半分。
不知想到了什么,伏缨抬眸,飞快问道:“你口中所说的这位流莺姐姐现在何处?”
“恩客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慕月不解地望着伏缨。
只是见伏缨正微仰着脖子望着自己,也意识到此事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无关紧要,稍作斟酌后自觉地朝下说去。
“流莺姐姐自从撞见这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妈妈见她那副模样也接不了客了,便将人赶了出去。”
“可还能问到她的下落?”
慕月眸子一紧,露出几分哀伤之色。
“流莺姐姐叫妈妈赶出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来得及拿上,身上又穿得单薄,再加之神神叨叨了几日,身子本就虚弱,在被赶出去的头天夜里,就冻死在了大街上。”
慕月不忍再朝下说去,微微叹了口气,竟有种感同身受的戚戚艾艾。
伏缨也跟着沉默,此情此景再追着问有关湘玉的事情,总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只是令伏缨没有想到的是,慕月在经过了段不算太久的沉默后,竟还会开口主动回到有关湘玉的话题上。
“恩客方才问起湘玉姐姐的事情,是和前几日楼子里发现的尸体有关的吧?”
没想到这弱柳扶风的小倌,看起来满脑子只剩情情爱爱,倒也不算太笨。
伏缨微微颔首,慕月眼神动了动,又接着问道:“难道恩客觉得那几人是被湘玉姐姐所杀?”
伏缨仍是不语,没凭没据的事情本就不得多说。
“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慕月犹豫地朝着伏缨望去,欲言又止道。
“只管说就是了。”伏缨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奴家虽与湘玉姐姐算不得太相熟,可也知道她为人纯善,最不愿沾惹楼子里的是是非非。奴家好几回见她受了委屈,也只是暗自抹泪,将委屈朝肚里咽。”
从慕月不多的话语里不难听出是在为湘玉说话,只是伏缨道也并不太惊讶。
就在慕月方才说话的时候,她又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在一处想了一想。
或许她最初的直觉就是对的,这事并非是寻常凡人的手笔,极有可能是有妖邪在作祟。
这个名为湘玉的妓子,恐怕也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