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一桩被父母意志左右的婚姻,这个传统即便到了现代似乎依旧没有多少消减.......
男人长舒了口心中的吁气,似乎有千钧重担加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爹何尝不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今王家势大,那小子能托动王家族主亲自上门说亲,摆明了是要给你爹个下马威。其意不言自明,要么答应还能得了个靠山,军中地位稳固,将来或于庙堂之上更进一步。要么不答应,那不光是得罪了他,更得罪了整个王家。试问如今满朝文武,谁敢拂了王家族长的面子?许多攀迎附会之辈怕是恨不得将自家女眷送进他王家去!身在这盘棋中,已经无人可以独善其身了啊.........”
梁嘉茜双眼微红,垂首不语,好一会才回应:
“爹,女儿懂了。”
想来这个男人若是为将,必定心中也是意难平。看到这个掌上明珠的为难,长叹一声,自行离去。梁嘉茜伏在桌上低低抽泣,媛儿忙在旁边规劝:
“小姐,别哭了好不好?”
“自古忠孝难两全,或忠于自己,或忠于家国——”
“你给闭嘴!躺下!”
梁嘉茜擦干泪水,依旧是眉头不展,喝止住媛儿:
“听公子这番话,莫不是也有相同境遇?”
“差不多,一言难尽。”
而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到底该如何回去?还是到底真的再也回不去?如今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分别,我爹还不哭死?
“公子你是如何选择的?”
“忠于自己。古往今来的强买强卖,有几个是心里好受能过的幸福如意的?都是前辙之鉴,奈何后人只是充耳不闻。人只活一次啊,是亲是友不过是一场缘分罢了,或长或短,终究只是陪了一段,说到底这条路都是要自己走完。痛苦无人能懂,压力无人能摊,悲愤无人能诉。既然如此,我宁可选择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面对千般磨难。这世间本就纷纷乱象,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不能酣畅淋漓的活着,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赴死。”
“住口!你这个半路捡来的乞丐,好大的胆子,居然劝我们小姐去死!”
被一个丫头踹翻在地,连我自己都觉得窝囊,更不知道自己堂堂一米八的个子怎么就如此弱不禁风?
“出去!再不出去我将你赶出梁府!”
“小姐啊,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那我还怎么活啊!”
“混账东西,什么死不死啊的,滚出去!”
媛儿梨花带雨的走了,但我心里也明白这位仇家算是结上了。梁嘉茜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歉然道:
“公子,婢女无知,让你见笑了。”
窗外乌云密布,院中竹林旁的水缸内一滴两滴的荡起了涟漪。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好一个身不由己。
“古往今来的这片天空下,大多都是愚昧之人,目光短浅,只求苟活。有几人能真正领悟那些大智慧?听不得入木三分的意见便横眉冷对,见不得别人说出惊世骇俗的真相便盖以大逆不道的荒唐罪名。曲高和寡,大概如此。可所有的真相大都惨白,只不过大家都被迫不得已的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哪怕明知那些七情六欲如幻影,也愿意糊里糊涂得过且过。毕竟,装傻总是要比看透更快乐。”
我低头看去,养在深闺的少女正痴痴的望向我,没想到会被瞧见,俏脸一红,低头细语:
“公子是个通透的人。”
“通透有什么用?明白人活的最累。有的人看的太透宁死而不苟活,这是回不来的人,比如那些出家的和尚又或独自求索的道士,甚至于自杀的人。有的人看的透了反而更加能在这人间活的畅快,游刃有余。比如那些最会算计的商贾小贩,又或祸民殃国的权臣枭雄,甚至于那些族酒肉之辈。”
“那公子,属于哪一种人?”
“我?哈哈哈哈,我连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想死而不能死倒是真的。”
梁嘉茜学我一样趴在窗沿,望向远处那口井,怔怔的呢喃:
“公子不能死。”
我还清楚的记得,2018年的大年夜,又是闹的不欢而散。我朝父亲吼着:
“如果不是为了你和奶奶我才不得不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我就死了!”
事后想想,那句话该多么大逆不道,只晓得第二天醒来,看到奶奶哭红了双眼坐在我床头,却只是像小时候那般问我昨夜睡得好不好。
我们家,也就奶奶是个明白人。但再明白,依旧要在这世间忙忙碌碌,依旧不能免俗,依旧对儿孙绕膝以享天伦的充满期待。用她的话说,老人到了那把年纪,还能有什么好希望的呢?
“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我转过头问,顺手刮掉她脸上残留的一颗泪珠,指着天上问:
“天上的那片乌云看到了吗?”
“嗯。”
“是不是你招来的吧?”
当时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过界,都说古代男女授受不亲,我倒是给忘了,只是同病相怜上心头,见不得好好的女儿家哭,好似看着一件美好的事物落入凡间、见不得被烦扰的世俗侵袭。只怕梁嘉茜也从未如此跟一个陌生男子接触,白里透红的脸庞霎时一片绯红,呆呆的瞧着眼前的我,过了一会儿才回神,搓着衣角语带羞责:
“你坏!”
“你看,还是笑起来漂亮。”
“哼,你还说!”
梁嘉茜红着脸跺脚,头越垂越低,如做了贼似的,生怕被人瞧去,只觉心慌的要命。
我并不知道,就在此时,在那个权倾朝野的王氏家族中,有位行事特立独行的青年,即将迎来命运的转机,更不会想到在日后自己会与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见过伯父、叔父。”
“巨君,来,到伯父这边坐。”
“是。”
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刚及弱冠,但王巨君内孝外贤的美名,几乎传遍天下。王府大堂内,高居上位的长者,面容威严,一身素袍,见他来到,难得露出笑容,掩不住的欣赏怜惜,手抚其背,语重心长道:
“君儿,你姑姑让我问你,读书这么多年,也已行冠礼,可有心入朝为官?”
王巨君仓皇起身,匍匐于地:
“巨君资历浅薄,自知难堪大任,只想侍奉好母亲嫂嫂,用心抚育兄长遗子,孝敬各位叔伯,至于功名利禄,侄儿不敢奢求。还请伯父转告姑姑,外甥怕是要辜负她的美意。”
对面一位貌似武夫的中年长者,身着锦袍,抚髯大笑:
“哈哈哈哈,试问天下若我家巨君都难堪大任,还有哪位青年才俊能有资格问功名?”
“你且起来,我们自家人说自家话,何必如此拘谨?你叔父的话不无道理,这么多年,你的品行长辈们都看在心里,放眼整个王室宗族年轻一辈,比你大的又或是比你小的,哪个不是声色犬马、生活奢靡?若不是有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在,怕是整个王家的气数都要被他们给败尽咯。也就你了巨君,喜清净,尚简朴,谦恭而好学,贤孝周到,谨言慎行,颇有你祖父当年的风范,不至于让外人尽看我王家笑话。如今你父兄不在,叔伯们以亲子待你,定要为你为王家的未来谋个万无一失的前程。至于此事,等等也罢,你也可以出去多历练历练,再答复我们不迟。”
“侄儿不孝,多谢两位长辈成全!”
下午绕堂过院的被梁嘉茜亲自领到客房,才发现这梁府气势不凡,看如此雕梁画栋,再加上那王氏族长亲自登门,想必不单单是为了求一纸婚约,也许顺势起意拉拢这位梁将军才是其中关键。
本来就嗜书如命,大学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感觉捧着一本本书,如同与古人交谈。这下好,来了真实体验。反正一时半会想不通,也不管是真是假、是死是生,问梁嘉茜借了几本书看着看着便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呼喊:
“有刺客!!”
刚想起身,便被一蒙面黑衣人捂住了嘴:
“嘘!”
我看向窗外,人头攒动,灯火通明,不时有府兵呵斥下属四处搜寻,再看这人眼睛盯着窗外的动静目不斜视,还有那身装扮,顿时明白的七七八八。只见他凶狠道:
“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一把利剑横立喉头,我早就不想活了,说不定这一剑下去能回到现代,心一沉,抓起那把利刃就往脖子上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