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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花月痕传奇——[清]陈烺(10)

(末扮善神执红旗上)咱,好因缘使者是也!(净扮煞神执白旗上)咱,恶因缘使者是也!(见介)(合)我们两个,作好作恶,暗中布出许多机彀,今事体将完,尚须一番做作,方能使他酬却前缘,仍不坠落尘劫。我们各自行事去也。正是:雨露冰霜皆玉女,悲欢离合不由人。(各麾旗下)(旦罩乌纱扮霍女魂上)哎,好风也!(作立不住介)

【双调】【北新水令】虚飘飘飞仙似转紫云车,惊飒飒驾风飚脚跟频拽。(侧听介)远迢迢鹃声闻母叫。(举袂介)寒凛凛鸾袖把容遮,明月高揭,何处是旧台榭。

哎,好风也!(遮袖下)(生罩乌纱扮萧生魂上)嘻,业风吹人站不住,怎好?(作斜行介)

【仙吕入双调】【南步步娇】淅稜稜罡风吹得青衫裂,冷飕飕巾学林宗折,颤巍巍行来步步斜。袅亭亭竟似婵娟侧窥秋月。(侧听介)那远处哭叫是爹爹,咳,教我回头怎觅吾庐也。

(倒行拂袖下)(旦背行上)怎的俺欲向前,风又把俺吹转也。

【北折桂令】远岧峣,甚处城堞,烟霭凄迷,乍露还遮。(以手映眉介)仔细看者,莫不是长洲废苑,莫不是虎阜高垤。莫不是卖钗巷枌榆古社,莫不是非想庵杨柳真伽。(哭介)到这里,阿母长别,侍女都绝。更说甚似海侯门,早则把萧郎做路人抛撇。

那处又好一所楼台,俺待乘风飞去也!(拂衣竟下)(生斜行上)这风越发大了,俺脚下如云,不知走了路途多少也?(望介)那处好个所在。

【南江儿水】隐隐如楼阁,矗几叠。这不是南昌故土田间社,这不是钱唐戚眷江边舍,这不是姑苏旧馆台前榭。待把非想庵中香爇,一幅芝幡在何处飘飘高揭。

奄忽之间,已到这楼台深处,咦,是甚么所在,忽这等光明?俺且在此少住者。(坐介,旦上)这个眼界似俺梦游过的。

【北雁儿落带得胜令】这不是望乡台,漫漫浊雾遮,这不是奈何桥,滚滚浑波泻。这不是孟婆店,迷魂一盏茶,这不是森罗殿,斩鬼双根钺。(生)那边有美人来了。(起介)俺且近前看者。(旦)这仍似大罗天,宝网罩瑶宫,这仍似清虚府,冰镜悬珠阙。(生)呀,这美人有些面善。(旦远避介)只道小尼庵惊看帽影过,怎的泉台路也有丝鞭卸。(生近介)(旦惊觑背介)惊绝,甚处郎君蹑。疑绝,那尊容认得些。

(生)美人拜揖。尔莫是霍小姐么?(旦回福介)郎君怎么认得?(生)

【南侥侥令】人间缘已谢,泉路迹非赊。我便是书生萧步月,尔可是俺的妻房霍姓者。

(旦)呀,原来便是萧郎!嗳,萧郎呀!

【北收江南】奴为尔守空墙,地狱共扃钥。奴为尔绝茶汤,鬼饭救饥瘪。奴为尔嫁衣裳不脱拟同穴,闷恹恹痛绝,困恹恹病绝。奴为尔一灵儿待觅到墓边碣。

(生)难为了小姐,俺么,

【南园林好】也为卿闯鸠槃心惊鬼车,也为卿觅夷光魂飞若耶。也为卿待桃叶钱唐停楫,谁知能到此遇卿耶,直到此遇卿耶!

【北沽美酒带得胜令】(旦)忆当初梦未赊,忆当初梦未赊,写芳容,果肖绝,两下题诗凤卜叶。遇无端魔劫,把业镜照衣缬。血池头将鹊桥横列,黑阴山作天台遥蹑,摄魂牌是会亲符牒,丰都井把洞房铺设。到如今形赊影赊,心绝气绝,始许咱魂儿相谒。

【南清江引】(生)向尼庵镜里见姐姐,便把心儿爇。窥图魂半销,会画肠全结,这恩情任轮回不撇。

(生执旦手介)(净执白旗上)咄,这甚么所在!许尔冶童游女,喋喋私语?(生旦惊分开介)(末执红旗上)休吓他,分路引他归去。(净作手势,末点首介)(净左引生,末右引旦,生旦各回顾下)

第三十折女错

(外上)步月孩儿,自钱唐带病移来,见面时只得叫一声爹爹,便都人事不省。早间气已绝了,此刻幸得回生,但声音全不似他,又不许人在楼中,并晴云亦遣出去,不知怎的?这里没缝可窥,且在楼窗外听者。(旦内唱)

【仙吕引子】【鹊桥仙】静悄悄初回梦影,怯生生剩魂犹抖,举目全不似旧。莫不魂灵仍在夜台游,错认作家门回首。

(外指内介)呀,他怎么尚作离魂话?(内)我的母亲呢?(外)怎的唤起母亲来?(内)先时许多蓦生人,都被我赶出去,母亲倒不来看我。

【过曲】【甘州歌】慈亲在否,莫悲哀肠断,命亦归幽?不呵,奴方身殒。(外)咦,全是女子身口。(内)怎撇开他处兜留。哦,是了,多应棺木共衾裯,慈母亲身点检稠。咍,这东西都不是我的。青花被,白纻帱,俺那鸾衾凤帐是谁收。书箱散,剑匣抽,俺那镜奁脂盝竟何留。

母亲既不在此,怎么绿阴亦走开去?

【前腔】无情是此流,好几年相聚,临终便走。方想他添香换水,桃花粥奠深瓯。谁知是仓庚但因花事休,撇却空枝不转头。绿阴,绿阴!(外)又叫什么绿阴?(内)快来扶我下床。(外)楼板响动,想是起来行走了,无人得入扶他,怎么处?(内)这都不是我的服饰。湘裙撇,绣帔收,青衫楚楚逞风流。弓鞋脱,草舃兜,何曾莲瓣小如钩。

前此画图中,换却衣妆,已为异事。

【前腔】因何梦始熟,看一身衣饰,全然非旧。在泉台,又不曾解脱穿错,便与萧郎相遇。(外)怎说萧郎?(内)何尝暂共衾裯。难怪母亲、绿阴都不在此,这原非俺旧处。尔看香窗曾无帘下钩,绿槛周围似小楼。非旧处,莫不又被人拘了?(外)怎说非旧处?(内)砖墙撤,土库休,泉间别结魏家仇。苏娘去,孰与俦,怕逢马面与牛头。

(外)所言俱不可晓,怕神魂尚未定哩!(内)书籍未锁,俺且开看。这是俺的和诗,当时录送萧郎的,怎在这里?(外)如何又自称萧郎?

【前腔】(内)缁流作蹇修,把和诗誊送,当做联盟符咒。相看隔世,依然墨渖如流。俺似相如呵,连城璧还今始收。他似终军呵,弃去关何处游。咳,俺霍映花。(外)呀,怎说是霍映花?(内)诗犹在,缘已休,何时共把彩毫抽。魂虽返,身似囚,不如鹃魄更归幽。

(外)听这话,是那边媳妇已故,魂回此间了。(向内介)里面说话,是霍小姐么?(内)正是奴家。(外)这等,尔公公在此!媳妇保重!(内)

【前腔】佳期正逗遛,纵满筐榛栗,思将寿酒。娘呵,尚违妈妈、公公处妇职难修。(外)媳妇放心,待遣人报知与令堂,自来看尔。(内)萧郎不在,谁当接待俺娘,见娇儿稍宽慈母忧,思快婿还添岳母愁。(外)尔所附的即是萧郎身子呢!(旦)呀,原来如此!他安在,我误投,真我假我怎推求。则俺公公呵,儿偏去,妇转留,呼儿唤妇妇回头。

(外下楼介)咳,媳妇魂回在此,我那月儿真魂却归何处也?(泪下)

第三十一折男错

(场上设床帐旁设镜奁画卷)(旦病妆从场后暗入帐内)(贴上)安人快来,小姐去了。(老旦急上)哎哟,我的女儿呀!(揭帐介)尔怎生舍的,竟撇老娘去也!

【商调引子】【凤凰阁】神魂惊坏,竟欠钩肠冤债。把活生生爱女丢开,更若个相看待。人家三男五女,俺一个女儿留不得。老天无赖,偏向老寡妇非常降灾。

绿阴,尔在这里照看,我出去与舅爷打办棺衾了来。(贴应介)(老下)(贴哭介)我的小姐呀!

【前腔】竟把同胞相待,何曾作香闺骄态。泪荧荧一旦分开,更若个堪依赖。男婚女嫁,人间常事,偏俺小姐呵,星辰干碍,要合卺连逢重灾。

(旦帐内微呻介)(贴)呀,怎么帐内有声息?(旦低叫介)哎哟,跌杀我也!(贴怕介)呀呀,竟说出话来了!(旦低唱)

【过曲】【二郎神】黄泉客,似今番难升天界。(贴急走出外听介)(旦)一缕光明霞焕来,却见是闺中帘幕妆台。(贴立不住颤介)(旦作生声口介)这里是那里?(贴)呀,竟是男人声口。(旦)俺记是头枕瑶琴单被盖,怎帐里流苏香霭。细思来,莫不被桃花赚到天台。

(贴跑出介)安人快来!(老急上)怎的喊叫?(贴)小姐床上,说出话来,却不是旧声音。(老)有这事?(急揭帐介)女儿醒转来了,尔娘亲在此。(旦)啐,尔是何人?我那有母亲?(老)呀,果然不是女儿声口。(旦)

【前腔】疑猜。爹爹不见,却见个中年奶奶。(老)尔那里有爹爹?想必在阴间遇着尔过世的爷,送尔回来么?(旦)胡说,我老父高堂强健在,与尔全无怨德,妇人家口恁轻开。(贴扯老旦背介)详这话意,必不是小姐,是那里亡魂冒附的。(老)说得是。(回介)这样说,尔不是我女儿了?(旦)谁说是尔女儿?尔这妇人,既把我阿爹移个奶,还把我作娇娃看待。(老)既不是我女儿,怎来我这里?尔快些去!(旦)更奇哉,既回阳,教咱怎返泉台?

(老)尔是何处亡魂?(旦)俺来路远哩!(渐起坐介)

【集贤宾】芦中匿影江上捱,待免祸回来。俺一叫爹爹容已改,悄魂灵便落泉台。乘风轻快,自地府飞游仙界。遇个美人呵,仙妃派,不是人间眉黛。

(老)那美人是谁?(旦)他便是俺的妻房呢!(贴背介)小姐倒有妻房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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