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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续牡丹亭传奇——[清]陈轼(3)

(末)嗳哟!你这畜生放肆至此!若不重惩,把官体都弄坏了,成何规矩!

【前腔】这无知小畜,这无知小畜,没头没绪,凶形恶状难饶恕。长班,写个名帖,送到兵马司去。送官司问辜,送官司问辜。惩诫用鞭蒲,还要羁囹圄。(癞)我是平章小姐的恩人,谁敢送官?你要送去,怕你这狗官还做不成。(末背介)这话也说得是!癞头鼋虽然得罪于我,毕竟是杜小姐的人,若不说明送官,恐怕小姐见怪。我不如送到小姐处,听他发落便了。诉闺中作主,诉闺中作主,念我门徒,理当瞻顾。

(转介)长班,持我名帖,带这小厮,到柳翰林衙内,将这情节禀明柳夫人,然后送官究治便了。(长应下)

第九出巧媒

【生查子】(旦上,贴随上)(旦)清署带恩光,祥绕鸣珂巷。抛果傍潘车,莹润芙蓉障。

奴家前日展玩春容,不胜感触。追思往事,有如梦中。曾记得梅花观里,亏那石道姑的侄儿癞头鼋掘土开棺,功劳不小,一向不知下落。若是石道姑来时,教他寄信前去寻觅。多把金帛谢他,也不枉他辛苦一场。(贴)癞头鼋这样功劳,夫人当以德报德,亟要寻他才是!(杂拴癞持名帖上)门上通报一声。(郭跎上)是谁?(见癞介)大哥,缘何这等模样?(癞)是这陈最良狗才拴我。(杂喝介)俺是黄门陈老爷持上名帖,拜上夫人,为因犯路小厮癞头鼋,将泥丸打跌俺老爷下马,即要送官究治。这小厮说,曾在夫人处效过劳的,俺老爷吩咐小的,禀过夫人发落,然后送官。(跎)晓得!(进禀介)(旦)我正在这里记着癞头鼋,谁想他在街道上做这勾当?(贴)夫人,那陈先生跌得有趣也!(旦)且唤他过来。(跎唤,癞进叩头大哭喊救介)(旦)癞头鼋,久不见你。郭跎,可将他绳子解去。(跎解介)(旦)癞头鼋,你几时到此?(癞)一言难尽!

【啄木儿】间关路,到浙杭,脱法网,寻姑湖水傍。(哭介)小的为夫人受了官司许多刑法。(旦)多亏了你!(癞)都是陈最良这狗才,出首南安府,说我是劫坟贼。我今日路上恰遇着他,忍恨不过,只得将泥丸打跌了他,扫他的兴!(旦)陈先生也是一时错误,休要怪他!(癞)夫人,俺实恨他不过。恨腐儒欺善诬良,出口气些小泥浆。(旦)他如今做了官,不比往时,怎么好辱他?(癞)我不怕那鸟官!任他做官名色壮,伸冤报仇吾无让。好笑得紧,他就把俺拴起来,要送甚么官。依旧是南安府的勾当!再要把我问罪鸣官闹一场。

(旦)癞头鼋,当日墓门深闭,鬼窟黄昏,不是你呵,怎得出现人间!

【前腔】你孤坟上拨草忙,把半榻黄泉还见光。(癞)夫人,前日那秀才……(贴喝介)状元老爷!还说是秀才!(癞)呀,前日状元老爷赏的衣服都是破烂,半个钱不值。小的特来问夫人讨赏,要好东西哩!(旦)论功劳不比寻常,是救我魂归故乡。春香,可将元宝二锭赏他,后日另有酬犒。(贴取元宝付,癞叩谢介)(癞)禀上夫人,那陈最良狗官,还望夫人作主。(旦)这却是你错了。错加职官轻卤莽,使不得粗性颠狂。也罢,等我计较,自然要与你方便。须向那训诂先生说一场。

郭跎,你可将好酒饭待他。陈先生的差人,你可对他说,癞头鼋留他安歇几日,再送到宅上发落便了。(跎对杂说介)(杂)我就去回覆。(杂下)(跎同癞下)(旦)春香,这事却也难处!那陈先生是古板的人,若不把癞头鼋再送与他发落,只说我庇护了他,可不得罪师长?若送与他发落,那癞头鼋又是我的恩人,怎好难为他?

【三段子】这情怎讲,老书呆生成板腔。这事怎央,辱官司将谁抵当。细思两下难勾帐。要使癞顽无惩创,又要那白首黄门无悒怏。

(贴)春香倒有一计在此!癞头鼋是石道姑侄儿,闻得陈先生近来,要求平章老爷升转官职,夫人不如假平章之命,将石道姑许嫁与陈先生。他宦情正热,说起平章两字,不敢不依。如得应承,那癞头鼋是他一门亲串,断不难为他了。(旦)只恐石道姑不肯。(贴)夫人为他侄儿作这计较,怎敢不依?况石道姑势利之人,白白送个黄门太太与他做,巴不得到手哩!

【归朝欢】仙姑的,仙姑的,改换道妆,亟亟渡银河沆漭。黄门里,黄门里,打扮新郎,康庄,怕不妇随夫唱。两人昔曾同闾巷,相逢熟识阳台上,燕喜双双入洞房。

(旦)此计甚妙!明日就吩咐郭跎两下去说,只道平章老爷的命便了。

风前整顿紫荷巾,蓬阁桃源两处分。

落红乱逐东流水,留着双眉待画人。

第十出诺婚

(郭跎上)青鸟口传兰阁令,三光不复守黄庭。麻姑懒作神仙想,特下人间访蔡经。俺蒙夫人吩咐,假平章老爷之命,将石道姑许嫁黄门陈先生。我想此事,一来替两个老人家寻个对头,一来为癞头鼋解冤释结。不免去石道姑处走一遭来。此处就是西湖庵上,不免叩门则个。(净上)是谁?(开门介)原来是郭大叔!到此贵干?(跎)特来报喜。(净)有何喜事?

【孝南枝】(跎)花星照,楚岫邀,囊中赤绳仙子招。(净)此话何来?(跎)平章老爷传谕夫人,要将姑姑嫁与黄门陈先生,夫人特命俺来说知。钟磬且停敲,箫声碧天晓。(净)这话益发奇怪了!(跎)姑姑,何须退却!宰相当朝,早成月老,肯教潦倒裴航,冷落停霜捣。(净)郭大叔,这做不得!贫道出家之人,久离凡俗。况陈先生旧日熟识,怎好做这勾当?虽是平章有命,断不能依!(跎)姑姑,这事却有原因,你还不知。只为你侄儿癞头鼋,拦路打跌陈先生,被他送到夫人处发落,就要送官究治。那陈先生古板腔调,见这凌辱职官,断然不肯干休,连夫人也做不得主。正在烦恼,忽闻平章老爷有此传令,夫人欢喜不过,说陈先生与姑姑成了亲时,自然把癞头鼋放了。姑姑若不肯依,你那侄儿怎的开交?因拦路,辱职官,解连环,免刑拷。

(净)原来有这一樁事,这小厮好生大胆哩!

【前腔】狂徒逞,犯律条,招来祸灾谁肯饶!(跎)夫人为了这事,费了许多周折!(净)这个难为夫人!堂厦万间高,衔环岂能报。只是平章老爷的话怎么了?念贫道呵,云房月晓,把欲火三焦,久同雾扫。(跎)陈先生现任黄门,官职不小,姑姑就是诰命夫人了。(净)差了!敢将聚顶三花,换取闲官诰。(跎)诰命夫人不做,要做那没志气的道姑,可笑,可笑!也罢,我就回覆平章老爷去罢!(跎行,净扯住介)(净)且等贫道商量则个。(背介)这事倒也有趣!我是没缝石人,那陈先生也是无花枯树,做了银样蜡枪头,也博得虚名好看。况陈先生现任官员,我嫁他就白白得了花冠带上。谁不欣羡?莫道有了癞头鼋这樁事,就是没这事,也是该允的。(回介)郭大叔,你多多回复平章老爷并柳夫人,贫道依允便了。承命令,敢絮叨,勉应承,谊难却。(跎)我就回覆去罢!

姻缘姻缘,事非偶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十一出腐婚

【三叠引】(末冠带上)无端迸出星河罅,又不是临邛潇洒。小蟢扑乌纱,冉冉凌风欲下。

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阴。下官为癞头鼋这小厮无礼,正在气忿,谁想杜平章相公,传谕女学生,将石道姑许嫁与我为妻。昨日郭跎来说知,大人严命,怎敢不允。我前番梦见升转铨部,就有石道姑在那里混帐。若是姻缘的梦兆,已有应验,这升转的梦兆,也是作得准了。况且我老年孤身,又是做官在外,有了一头中馈,掌理家事,多少便益。更喜石道姑凑巧是个石女,尽好藏拙。心下思量,不觉欢喜起来,把那癞头鼋的事情,都放在爪哇国去了。呀,外面鼓乐喧哗,想是新人来也!

【前腔】(净扮新人袍带,鼓乐,癞头鼋送亲随上)(净)霞光飘向银桥挂,莫错认文君新寡。绛节落星槎,强逼姮娥出嫁。

(傧相照常行礼介)(癞见末介)姑丈休要见怪!(末)前话休提,请在外面吃喜筵去!(众俱下)(末净同坐,末举杯劝揖介)仙姑拜揖!如今做了俺的夫人也!(净)啐,老头儿不害羞!(末)下官不害羞,仙姑倒害羞!(净笑啐介)

【九回肠】(末)捧黄云珠幡低亚,降王母直下瑶车。仙姑请饮一杯。人间绮席倾杯斝,抵神仙数粒胡麻。下官最爱仙姑的尊姓,却是姓得凑巧,莫非天劳五色还堪补,玉借他山自少瑕。多话靶,原来异种蓝田价,凑良缘峻坂人家。下官却愁一件事。(净)愁甚么?(末)只愁仙姑呵,梨花雨打门频闭,铁壁银墙没处抓。我只得摩崖顶,穿荒碣,扪苔藓,笑对万峰霞。

(净执杯回礼介)陈先生休要夸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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