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品言牵着薇薇安细嫩的小手,在吧台旁的空着的高脚椅上坐下,轻笑着和某人打招呼,“阿雅姐,下午好。”
听着动静,吧台后方正在整理酒柜的窈窕身影转过身来,那是一名有着小麦色长发的漂亮女子,虽然眼角已然带起了明显的鱼尾纹,可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靓丽,望见温品言,女子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品言,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好像不是你当班吧。”
温品言嘻嘻一笑,不着痕迹地朝着身旁羞怯低头的薇薇安努了努嘴,“我可不是来上班的,今天是带朋友过来长长见识。”
听他这么一说,阿雅才注意到温品言身旁的薇薇安,好看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立马换上了一副“我懂的”那样的狡黠神情,“行啊,我们的小温品言长大了,居然知道带漂亮女朋友回来见雅姐咯。”
薇薇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蛋不敢答话。
温品言眨了眨眼,十分厚脸皮的没有解释:“雅姐,不说这个了,调一杯你最拿手的给她看看呗。”
“好,等着啊。”雅姐笑道,转而拾起一旁半透明的玻璃器皿,开始熟练的调酒。
不多时,一杯盛在水晶高脚杯中的淡绿色液体被摆上吧台,雅姐轻抿嘴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
温品言抬手,轻轻将之推近女孩的方向,“店里的招牌,薄荷利口酒,尝尝吧。”
薇薇安听话地接过,小脸上却是显出些犹豫,“可是我不太会喝酒,利口酒的酒精度数太高,我喝一点点也很容易醉……”
“放心吧,这酒是特调的,酒精度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并且加调了青柠汁与糖浆,只是一小杯的话,女孩子也喝不醉。”雅姐一边收拾器皿,一边笑着说道。
薇薇安闻言,这才放心地抿了一口。
初入口时,只能觉出些果酒普遍都有的甜香味道,没有什么稀奇,但稍一回味,浓郁的薄荷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果然滋味不错,满口余香,薇薇安不禁可爱地微张小嘴,这等水准,竟然比之家族花费重金从达米亚平原雇来的调酒师也不遑多让。
“还不错吧?“温品言龇了龇牙,露出得意的神情,”别看雅姐这样,她的调酒技术可是年轻时跟着风露城的大师学的,本事大着呢。”
所谓的风露城是米兰帝国的皇城,也是米兰辖境中的第一大城,作为整个米兰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没有去过那里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它的辉煌。
而关于“风露城”这个名字的由来,倒还有一段在诺亚大陆上广为流传的佳话。
百年前,某名出自东陆的朱姓大文豪越过阿尔卑斯山脉,造访米兰帝国,与当时的米兰皇帝相谈甚欢,并在临走时为米兰皇城取了一个极有诗意的唐文名字,是为“枫丹白露”四字。皇帝大爱之,稍加精简,取其精华之后,这才有了现在的风露城。
薇薇安眨了眨眼,莫说是她自己,就算是她的父亲凯特男爵都没有去过风露城,当下望向雅姐的眼光,也不免带起了些许敬意。
“你就别替我吹嘘了,”雅姐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过是在风露城的小酒吧和师傅学了些手艺罢了,不值一提。”
温品言嘻嘻一笑,忽然前探身子,半开玩笑地压低声音说道:“雅姐,这钱就在我的工资里扣吧,咋们这么熟了,要不然给我打个折呗?”
“瞧你没出息样子,”雅姐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就你那点薪水,还是省省吧,这杯算雅姐请你的小女朋友喝的。”
这时,一阵酒杯碎裂的噪声打破了酒馆的娴静,紧接着传来两名男子用圣蒂斯城方音喝骂的声响,温品言眉头微皱,转头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酒馆角落的一张木质方桌旁,两名明显已经醉得不起的中年男子正隔着长桌对峙,口中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形貌邋遢却又气势汹汹,连腰间挂着的长刀都已经出鞘,那刀身胡乱挥舞着,割裂空气发出飒飒的噪声,显然不同于某些贵族时常挂在身边装样子的寻常饰物,周围的酒客们纷纷敬而远之,或者干脆直接向着酒馆外边逃去,而另一人则身材瘦小,手无寸铁,虽然畏惧对方手中的武器有心退让,可在酒精的影响下,还是强自硬撑,不愿堕了威风。
温品言挑了挑眉毛,颇有些讶异,因为那名高壮些的邋遢酒客,竟然是他所认识的安德烈。
安德烈是个可怜人,早年间曾是圣蒂斯城卫队的成员之一,虽是那种没有军籍的贵族私兵,但多年的打拼下来,倒也攒下了不少家底,娶了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儿,一时生活美满。
只是后来的某次卫队行动中,他失手误杀了一名平民,故因杀人罪锒铛入狱,在牢里蹲了两年之后,他丢了卫队的工作,媳妇也不知所踪,万念俱灰之下,这才终日醉生梦死,成为了蔷薇酒馆的常客,还时常与酒馆的其他酒客们发生冲突。
边陲小城的小酒馆里,向来不缺酗酒闹事的窝囊醉鬼,寻常的争勇斗狠,雅姐倒也懒得理会,但用上了刀剑,事情便全然不同了,若是在店里出了人命,总免不了那许多麻烦,况且那安德烈也是熟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摊上人命官司,于是雅姐不得不从吧台中快步走出,横在两人中间。
“你们都冷静点,”雅姐柳眉一竖,“安德烈,你先把刀放下!”
“老板娘,这他么不关你事,别来自找麻烦。”安德烈涨红着脸蛋,显然是真的醉的不轻。
“你们要打要杀我都不管,但店里的任何东西,砸坏了你可赔不起!”雅姐气呼呼地大喊。
安德烈闻言,气息一滞,似乎略微冷静了下来。
“老板娘”是酒店熟客对于雅姐的称呼,规模不大的小酒馆内,除了几名受雇前来的年轻招待外,上点年纪的便只有雅姐和胖老板二人,以雅姐的手艺,早就有不少上城区的豪华酒吧前来挖角,可这么多年下来,雅姐却仍然坚持留在小小的蔷薇酒馆之内,领着微薄的薪水却毫无怨言。
久而久之,上了年纪却又未曾成家的雅姐便成了人们口中的老板娘,雅姐本人倒是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每有人提都会娇声呵斥着抗议。
但只有温品言知道,事实却恰恰相反,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注意到,每当雅姐装模作样的训斥过后,一转身,那脸上挂起的浅浅笑意。
美的像是十八九岁的怀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