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我自己的臆想，脚下棉软无力，我竟站不稳。晕眩间，我扶住桌子，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我只听得见自己心跳，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
我看向他：“我......展云裳......入门六年了，还只是个下阶弟子......”我傻笑一声，指指自己的头：“我学不好......什么都学不好......没办法，脑子笨......可我......有一件事很清楚，很明白，睡着了都不会忘记的......那就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浪归迟......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我伸手，再倒了一杯酒。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堵的：“你知道吗？我像个傻子一样，就连......就连你无意走在我面前，悄悄跟着你，我都能开心好久......你不经意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点滴都舍不得忘......”我自嘲一笑：“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可笑......是啊，我有什么权利去喜欢他，可是我若是不说，不说......我一定会后悔的......”
连连三杯烈酒，皆是一饮而尽。我怔怔自言自语，眼中忽而涌起雾气，周围一切都看不清了......怎么......就哭了呢？我胸中忽然酒气翻涌：“这是什么酒......好难受，好难受......”手上一凉，却是被人扶了一把，我抬眼，浪归迟俊逸的脸就在我面前，他认真看向我，眸光清幽，似乎有些意外。
浪归迟低声：“你喝多了，去透透气吧。”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靠着浪归迟肩膀，不知睡了多久了。我惊觉：“啊......”浪归迟平静看向我：“醒了？”我的脸发烫着：“我......睡着了？”浪归迟一丝笑意：“是醉倒了吧......和我喝酒时，倒没见你这样腼腆。”我脸红了红，抬眸望去，夜色清雅，四方幽静，我这才发现自己被浪归迟带到了一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
浪归迟仿佛如我所想：“这是子虚仙境，一般弟子是不能进入的。”我感叹：“好美......感觉离月亮都近了一些，首席大弟子的特权......不是你，我恐怕永远都看不到这样的景致......”浪归迟无奈摇头：“子虚仙境最深处是纵天居禁地，只有太清师尊一人能开启，我也不能进入的。”我想到什么，突然尴尬起来：“我......你......”
浪归迟看我半晌，嘴角一翘：“不用紧张，我已经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我低头，嚅嗫一句：“......都不记得了？那我是该高兴还是沮丧......”浪归迟没有说话，我抬头，却见他静静看着头上明月，眼中染上了一抹苍凉。看向他忽而沉默下来的侧影，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却忽然有一种直觉......他并不是平日里我见到的他，那样柔和温润，相反，他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种孤独，阴郁的气息之中......我甚至隐隐觉得，他其实依赖着这种孤独感，并不想从中走出来。
浪归迟看向我，眼神沉稳而锐利：“你叫展云裳？”我慌乱回神，点头：“嗯......”浪归迟静静一句：“云裳，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我心中刚刚才升起的一丝丝甜蜜亲情之感，在这句话面前碎成粉末。我呼吸不稳，不知该作何反应，浪归迟直接而坦诚，让我的心瞬间如置冰窖。
浪归迟眼眸沉了沉：“我只能说，对不起，或许我该换一种温和的方式告诉你......”我捏紧拳头，忽而站起身：“没什么......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没错。”那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似乎变得不那么温柔了，它好像也在笑我......我呼吸渐渐平复，半晌：“谢谢你告诉我，这样干净利落，我才好死心......”我笑了笑：“......你这么好......原本......就是我痴人说梦，是我该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胸中似乎堵着一股气，又像是一团火。浪归迟见我要走，也站起身：“你......”
浪归迟走近，低头看我半晌，眼神中慢慢浸出一丝冷峻。浪归迟低声：“我其实......和你喜欢的样子，相去甚远，所以你不必难过。”我忍住想哭的感觉，静静看向他，只觉得他眸中之色，凉如月，沉如雪。浪归迟语气平静：“除了我心里那个人，我大概......不会再让谁走进我的生活。”眼前的男人，依旧有着清红映柳般的气质与风骨，依旧俊逸出尘。可方才他望月时的苍凉，他拒绝我时的冷峻，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他是个有故事，有过去，与我距离非常遥远的一个人。他虽然站在我的面前，心却与我隔了千万重山......
浪归迟淡淡的说：“晚了，我送你回去。”我沉默下来，我知道.......这六年的喜欢不是假的，也不是一时能够抹去的，而他纵使是另外一个人，我仍然会控制不住地，去喜欢他---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我们一路无言，到了舒燕阁门口。
浪归迟说道：“那酒其烈，好好休息，别多想了。我要是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告诉我。”我转身看向他，忽而一句：“.......我会好好休息。你.....以后会躲着我吗？”浪归迟并无迟疑：“不会，不过你若是执意喜欢我，不如不见。”不如不见？我心间一痛，知道他或许是为了我好。什么都可以假装，但假装着不去喜欢一个早就已经种在心底的人......对他全不在乎么？和他言谈自若么？笑得云淡风轻么......我做不来。我笑笑，忍住心痛，转身走进舒燕阁，我离他这么近，说了这么多话......所有的幸运，所有的特权，也只在今夜了吧？
不知几时，树影里转出来一个人影，竟是一个身材妙曼的美丽女子。他若有所思，望向我消失方向：“嗯？似乎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我微微一笑：“......倒是个挺有勇气的丫头。”入夜，四周静谧，因饮酒之故，我很快入梦，睡得极沉。梦境幽深，恍恍惚惚之间，我似乎成为了另一个人，去到了一处......陌生又熟悉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