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曲折,等到众人皆出了,迷心幻境已是朗月高悬,静夜时分了。叶相携恳切地说:“三日前,我追踪妖女到密林,一时大意,被她引入了迷心幻境,倒是连累诸位了。”浪归迟淡淡一句:“此次玉涛院与纵天居联手捉妖,你我同道中人理应相互扶持,何来连累之说?叶兄,你不必自责。”
叶相携点头:“客套之语我也不多说了,追踪那妖女时,我曾发现一方天然洞穴,离此地不远。夜已深了,大家今日也有些疲累,不如我领大家去那洞穴中修整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吧。”沧彦嘴角一牵:“甚好甚好,早就想打个盹了,等明日精力充沛,再去会那妖女不迟。”
浪归迟说道:“也好,叶兄带路吧。”众人随叶相携走了一阵,果然见到一方山洞,里面黑黢黢的,不知几深。叶相携说道:“就是这了,大家自便吧,我去寻些枯枝树叶生火。”
蒹葭挽上叶相携臂膀:“师兄,我跟你去。”浪归迟说道:“随身干粮不多了,我再去寻些吃食来。”尉烟岚招呼我:“云裳,那我们进去打扫一番吧,也好方便大家休息。”我点点头,正要跟随尉烟岚进去,却听沧彦轻叹道:“你们一个个都有事做了,那晚上,我替你们在洞外守夜吧,反正这几年也风餐露宿惯了。”
我担心道:“夜里很冷的,你一个人守夜,行吗?”尉烟岚拉我走了:“他要守便让他守去,一个大男人,经得住的。”沧彦看向尉烟岚,似是感叹:“唉,好歹也在幻境里救过你,对我还是这么冷漠,莫不是哪得罪了你?”我微微疑惑,尉烟岚脸色变了变,却没再多言,拉着我走了。
我与尉烟岚一番打理,山洞里干净清爽了许多。不多时,浪归迟采了些野菌、山果回来,叶相携也生起了火,众人围坐在一处,吃饱喝足,又在洞里燃上了火把,火光跳跃,温柔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我抱膝而坐,一一朝他们看去,叶相携正低声和蒹葭说着什么,手上还拿着蒹葭方才烤给他的野菌串子。沧彦正低头擦拭着手中长剑,他不笑时,脸上那有些硬朗冷峻的弧线,也因为此刻火光的照耀而柔和了许多。
我身边的烟岚澜,似乎有些心事,此刻正望着不远处的火把,微微失神。我将脸埋进臂弯中,微微一笑,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彼此依靠、相偎而暖的感觉了,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眷恋。再抬眸,却刚好对上浪归迟沉静如水的目光,他亦静静看向我。
浪归迟朝我温和一笑。我心绪涤荡,收回看向他的目光。从前,他离我那样远,不过是我梦中一道幽凉月光。我从没想过,也有一日,我可以站在他身边,从近处看他,同他说话,或是相对而坐。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人生浩瀚,有着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擦身而过,有的人从不曾相遇,从不曾相交,亦从不曾相知,此生此刻,我正拥有着这温暖的聚首,这片刻的美好安宁,已是太幸福了。
我正想着,沧彦站起身来,清朗一笑道:“夜已深,大家睡了吧,我去外面守着。叶相携站起身:“沧兄,下半夜我换你吧,你也睡会。
沧彦拍拍叶相携肩膀:“谢了,不用。我进来后打了个盹精神多了,你们好好睡一觉,留个火把便是。”蒹葭笑着嘀咕一句:“我看沧兄,平日里懒散随意惯了,未想也有这样细致温存的一面。”
沧彦说完便出去了,尉烟岚望着他挺阔背影,微微失神。我靠着尉烟岚身侧躺下,忽而想到沧彦之前的话,轻声道:“尉姐姐,沧彦说他今天救了你,有这回事吗?”尉烟岚半晌,点点头:“我之前在幻心幻境里昏了过去,是他输了真气给我,我才醒的。那幻境凶险,再晚一会,我怕是永远失去意识了。”
我有些犹豫:“尉姐姐,我看你对他十分冷淡,是因为承沐师尊的关系吗?”尉烟岚说道:“我与承沐之间,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偏偏他是承沐徒弟,看到他我便想起承沐,又想起我师父,倒也不止这个原因,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云裳。沧彦此人绝不简单,以他渡给我的真气来看,他身手还在浪归迟之上。”
尉烟岚声音放低:“算了,我也不该总说这些,我看你与他相处的不错,或许是我多虑了。我浅浅一笑:“尉姐姐,或许我看事情,总是简单一些。你也知道的,沧彦看起来疏阔不羁,却是自有城府,心如明镜。他以真气救你,如何想不到你会生出疑惑呢?可他还是救了。尉姐姐,我知道,你不愿告诉我有关你师父的全部事情。
自从你让我帮你找承沐师尊的纪要之后,这些天你愈发沉默,尉姐姐,你不是你的师父,沧彦也不是承沐师尊,管他如何深藏,管他所图为何,谁人心中没有一两个不愿示人之秘密呢?尉姐姐,我只希望你想开些,开心些。”尉烟岚,沉默半晌,闭上眼,心中思绪浮沉。
其实,尉烟岚第一次见到沧彦,便惊艳于他身上亦冷亦暖的矛盾气质,他拈花一笑的清隽洒脱,他藏锋剑术的高深精妙。可第一次见他,她便也知道他是承沐的徒弟,心间自然而然,与他拉开一段冷冷的距离,本以为与他少说话,少些交集,也就罢了,偏偏今日他又救了她.......
尉烟岚暗忖:“见到沧彦心中总是有古怪微妙之感,云裳性子柔和恬淡,与他那样亲切自然的人相处,却是我做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