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弧光
10年前
中亚纳尔加邦
在这个被所有人称为光明之城，众神之谷的城市中心杜巴广场上，那布满的宫殿和寺庙，足足有几十座。红色的砖石宫殿极尽技巧，美不胜收，宏大形制，门拱和精致的浮雕环绕簇拥着各式神像，不断传来的诵经声透漏着庄严和肃穆，虽然已近黄昏，但街道还不时穿行着来这里朝圣的各色教徒，不管男女老幼脸上仿佛都充满了虔诚和善意，但这充满城市的静谧却仿佛带来了一种禁锢着的压力。
与此相距十几条街的老旧街道木鹿街，在这个城市的角落，仿佛容纳了光明之城的另一面，肮脏的街道下水道边，几只老鼠在啃食半个腐烂的苹果，旁边斑驳的破墙上一只灰色的野猫伏低着身子，尾巴也紧紧贴在墙上，身子一弓，猛然朝着下面的猎物扑去，几只老鼠四散而逃，纷纷躲进旁边的下水道，野猫没有得手。后腿弯曲轻轻一跳又翻上了旁边的破墙，蹲坐在地上开始舔舐整理自己背上的毛。
一个衣着褴褛的白发老人提着一个破口袋，站在酒馆旁的桥洞下向野猫招了招手，野猫伸了个懒腰没有理会他。
老人跛着脚猫着腰，转身向身前的酒馆畏畏缩缩的探头看去，枯瘦的指节随之在酒馆门框上轻轻的敲了敲。
“好心人，行行好，施舍我这个残疾的老人一口吃的吧。”老人哀求着，“看在神的份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滚出去！敢打扰到我的客人，把你的老骨头打断！！！”酒馆老板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这不事劳作的蛆虫。”
老人惊恐之下向后摔倒，匍匐着离开了酒馆门前，才敢慢慢的爬起，抓紧了身下的口袋，颤颤巍巍的向着远处的街道尽头走去，他要回到自己的窝棚，那里还有等待自己的孩子。
贫民窟比旁边的土质公路要低30多米，如果没有竖起的遮挡砖墙，那站在土路上向望下去，看到的将是连成一片的黑灰色的布块和各色塑料布的拼接，以及塑料布周围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垃圾堆。但这绘满了各色神祗的砖墙，现在如同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线，挡住了所有向下的视线。
贫民窟远远散发的酸臭味，还未靠近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天气已经深秋，虽然已经很冷了，但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奔跑中身体被汗水划出一道道的印痕，飞快的穿行在各色的窝棚间。
有的窝棚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没有洗干净的盘子和黑乎乎的锅，潮湿的地面上有的放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那块破布就是一家几口人的床，如果家里睡不下就在夜晚睡在附近的公路边上，因此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在睡梦中被过往的车辆轧死。
而在遇到雨季，由于地势过低，有很多人会在睡梦中被洪水冲到阴沟里丧生。因为贫穷、愚昧，贫民窟同时还会滋生各种各样的黑暗面。
弧吉老人在贫民窟的家也无非是几根木棍支起的几大块破烂的布块，侧面挡着垃圾堆捡来的彩色塑料布，遮蔽风雨。但在这连苟且活着都无比艰难的贫民窟，他捡来的两个孩子现在反而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大愿望，他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着。
“怪物，赶快滚出这里。”
远远的传来的声音让弧吉老人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个破烂的窝棚，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喝骂两个孩子，一个8、9岁的女孩正把另一个3、4岁的男孩护在身后。“姐姐不是怪物！”男孩稚嫩的声音叫道，虽然身体受伤，但不等姐姐去扶，男孩依然缓慢的爬起，带着那与生俱来的骄傲。
这里的人不欢迎他们，因为女孩的与众不同，弧吉老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破烂的窝棚后面传来的各色蔑视、麻木的目光，也许他们的口中还在不断的念诵着经文。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孩子们，他们不是怪物。”弧吉老人不断的喊着，手在挥舞着，努力向着孩子们走去，想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用石头砸怪物，把他们赶走！”一个胖大的大孩子突然喊道，接着一群孩子捡起脚边的石头纷纷的扔了过去。
女孩转身，紧紧的把男孩护在身后，背上传来噼噼啪啪的被石头砸下的声音，其中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女孩的头上，鲜红的血留了下来。老人奋力的扑了上去，把两个孩子护在身下，石头雨点一样落下，老人动都不动一下。只有双手攥的紧紧地，趴在地上，任由他们把石头砸在自己身上。
“好孩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有爷爷在。”弧吉老人微弱的声音在女孩耳边说着。“弧光，好孩子。。。。。。”
女孩紧握的双手颤抖着抓住了老人的衣襟，感受着背上的体温，即使受伤也没有流下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滚出我们的村子！你这个怪物，快离开这里……”
“快点消失，滚远一点……”
突如其来的寒雨，打断了这一切，这群孩子随着大雨的到来一哄而散。
雨水冲刷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盈盈的鲜血顺着泥水流出，女孩努力的转头，看到的是弧吉老人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巷口，黑乎乎的望不到尽头，仿佛是一个张开了巨口的怪物，雨后的深夜，路旁的梧桐树枝在呼啸而过的夜风中哗啦啦的作响，微弱的灯光把女孩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弧光一瘸一拐的走在街道上，每走一步脚踝都疼的厉害，头上破布下的伤口还在隐隐的渗出鲜血，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人给爷爷看伤。
她忍痛走了好久，才找到巫医的家，风雨交加的夜晚巫医的住所早就紧紧关闭了大门，她顾不得其他，便上前拼命的敲门。
“纳玛，开开门！求求你！开开门！我的爷爷伤的很重，求求您救救他！”弧光用着称呼长者的尊称纳玛，不停的呼喊拍打着，小手拍的通红。
门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喝道：”时间太晚了，明天再来吧。”
“我的爷爷他伤的很重，求求您了，巫医先生。”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粗壮妇人扫视了一下，才低头看到了弧光，眉头一皱：“巫医先生不在家，出诊去了，明天再来吧！”说完重重的关上了门。
“求求您，求求您！”见那妇人要关门，弧光小小的身子赶紧跪在地上，抖着身子磕起了头。
“你去北城的巫医家看看吧，或者去什么医院，我家先生出门去了！你也可以去神殿祈求真神的保佑，那样子有用的多。”呯的一声门关上了，女子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弧光搓了搓瘦削的胳膊，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的跑向北城。
寒风中，弧光的鞋掉在了窨井里，赤脚踩在湿滑冰冷的石板上，每一步都从脚底至周身泛起一股寒冷，昏暗的路灯影下，弧光穿越过各色神像的影子，阿卡菲尔骑在神变的骏马上，威震四方；护法们各自手执各色兵器，神态各异，威武雄壮；护教僧侣都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地像在诵读经文。微弱的路灯在路边林立的神像上透出阴冷的光，那些光怪陆离的泥塑石胎都在注视着奔跑的弧光。
问询到的北城巫医家敲了半晌终是无人开门。
小小的弧光浑身僵硬的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睛红肿肿的望着夜空，然后她站起身，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迷惘的弧光敲响了每一户的门，寻求帮助，无一例外的被拒绝了，她走着走着，在一幢明亮的窗前停下了，室内的情景吸引住了她。温暖的家，爸爸妈妈和孩子，那个孩子手里的糖果纸真漂亮。
弧光想到了抛弃自己的爸爸妈妈。哭有什么用呢?弧光继续向前走去，现在弧光要救收养自己的爷爷。
“有人吗？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爷爷，呜呜~!”
可是，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的看到弧光靠近，马上就像遇到瘟疫似的远远逃开了，谁也没有去听她的呼救声。
一辆轿车飞驰过来，弧光被带着倒在了地上。轿车过去后。弧光继续光着脚走路，寒冷的石板将她的小脚冻得又红又肿。
天色更暗了，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有的房子亮起了灯光，窗子里还传出了笑声。甚至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弧光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去敲响那些亮起灯的房子，无人应答，有的甚至关掉了灯光，弧光好想回家，天上渐渐的飘下了雪花来，街上渐渐像铺了一层薄薄的的白地毯。
弧光实在走不动了，她在一个墙角里坐下来。她用小手搓着又红又肿的小脚，一会儿，小手也冻僵了。
弧光仿佛看到一片烛光升了起来，变成了一颗颗明亮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火丝。就像彩虹一样从天上一直挂到地上。
弧光艰难的挣扎起来，家里还有爷爷和弟弟，她要回去看看爷爷。
踩着泥泞，弧光回到了那熟悉的窝棚，没有光，黑暗中阴冷的寒气透过了窝棚贯穿出来，呼啦啦的吹动着破布的一角，白色的雪从窝棚上滑下来。弧光只看到了苍白失去体温的爷爷，和紧抱着爷爷，双手捂着爷爷伤口一直没有放手的，早已经没有体温的弟弟。
弧光静静的走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轻轻的坐下侧躺在弟弟身后，从后面抱着冰冷的弟弟和爷爷，握的紧紧的，贴着嘴角，小声说：“爷爷再见，弟弟再见。”，顿了一会儿才又轻轻说出：“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寒冷的风雪中，弧光感觉自己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起来了。他们越飞越高，飞到没有寒冷，没有饥饿的天堂里，一家人都在一起。
四周一片漆黑，弧光闭上了眼睛。她脸上显出奇异的光彩，嘴边露着微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窝棚里，轻轻的说：“你好，孩子，我叫0号。。。”
新年早晨，雪停了，风小了，太阳升起来了，照得大地金灿灿的。
在这个所有人称为光明之城，众神之谷的城市，布满足足几十座宫殿和寺庙。红色的砖石寺庙宫殿极尽技巧，美不胜收。宏大形制，门拱和精致的浮雕簇拥下阿卡菲尔的神殿坐落其中，一千多条犹如连心的花纹，东南西北都连接着朝向神殿。琉璃瓦顶上金色的塔尖顶宝幢和铜质镀金祥鳞**。如同神界的奇观，照耀着整个城市。
阿卡菲尔的巨型塑像，骑在神变的骏马上，威震四方；护法们各自手执各色兵器，神态各异，威武雄壮；护教僧侣都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地像在诵读经文；世人在笑容满面、神采奕奕地向神像献茶、纳贡。这世间充满着恩慈、赞颂。
城市旁的帕普山上，一个黑衣男子，俯视着这些景象，突然问向跟在身旁的小女孩“你恨这些人吗？”
“恨。”
女孩抿了抿嘴唇。“但我更恨这伪神。”
黑衣男子的嘴角不由的上扬起来，“那就摧毁这伪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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