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一个小山村,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远方村落炊烟袅袅,一位老农穿着沾满泥土的布鞋,扛着锄头,哼着听不清词的民谣,迎着夕阳,走在乡间小道上。
“嘿,老王家的后生,这是干嘛去?”老农吧哒着旱烟,操着一口浓重鼻音的方言问道。
“阿伯,我家狗娃子不见咯,你有没有看到勒!”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面露焦急,气喘吁吁道。
“你莫急,狗娃子说不定去哪个山坳坳里耍去了。”老农杵着锄头安慰道。
“不阔能,狗娃子克哪都会跟我们讲滴,这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还是第一次。”男人反驳道。
“哎呀,阿伯,不跟你嗦咯,我要赶紧克找娃子咯。”男人暴躁地说道,随即错开老农,向山里跑去。
“这后生啷个这么沉不住气咧,等等你阿伯!”老农把锄头往肩上一挑,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狗娃子,你在哪哈?”老农和男人在山中大声呼喊道。
可惜除了回声,就是虫鸣鸟叫的声音,并没有听见有人回应。
太阳躲在了群山之后,山里变得昏暗起来,一些夜行生物陆续醒来。
山林深处有莫名生物的叫声传来,风吹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有些渗人。
“时间也不早了,找了这么一大片地儿,连个人影都莫看到,说不定早就回克勒。”
老农蹲在地上,吞云吐雾,眼神中满是对夜里山林的忌惮,村子里祖祖辈辈都流传着夜里不要上山的祖训,据说夜里上山之后没一个回来的,想必是让那山里的大虫给叼走了。
男人有些不甘,但还是无奈地跟老农踏上了回程的道路,兴许正如阿伯所言呢?
一路无言。
忽然,男人面露喜色,道:“阿伯。你听到了吗?是我家狗娃的声音啊!·”
说罢,推开老农,钻入了一旁的灌丛,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村子里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
“哎哎,老王家的后生,别冲动啊!”老农一个没留神,就让男人给跑出了自己的视线。
跺了跺脚,万般无奈,这后生平日里也没看出来这么夯!
这大晚上的山里是能随便走的吗?!
又担心又气恼,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去。
“王铁柱!你个二球,跑哪克了?”老农骂骂咧咧地呼喊着男人,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着。
空中的新月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山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来。
老农咽了咽口水,这气氛着实有点受不住,步子不自觉得放慢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好像在害怕吵醒什么东西一般。
“嘻嘻!”一连串婴孩的笑声在老农背后突然响起。
“谁?!”老农吓得汗毛倒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老农松了一口气儿,回过身来,瞳孔猛缩,惨叫一声,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踉跄地退后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定下神来,却发现只是一只小小的猫头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凎!”
老农有些恼羞成怒,没想到就被这只小鸟给吓到了,这要是让村里那帮损货晓得了,不知道还要怎样嘲讽他。
随即挥了挥锄头,想要吓走它。
可这只猫头鹰完全不怕人似的,躲开了锄头,飞到更近的地方死死盯着老农。
老农被它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嘟囔道:“得嘞,阿伯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哩。”
正欲离开,就看到一件恐怖至极的事发生了,这让老农肝胆欲裂。
它的头缓缓的转头,发出咔咔的声音,一圈两圈,速度越来越快,骨骼剧烈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同时一阵像婴儿哭泣的笑声从它嘴里发出。
突然,鲜血四溅,一颗猫头鹰的脑袋在半空中旋转着,似笑非笑地盯着老农,嘴里还发出诡异的笑声。
它,竟然活活把自己的头给转掉了!
老农头皮发麻,想到了一个说法,宁听猫头鹰叫!不听猫头鹰笑!
“娘勒!”老农手脚并用,逃命似的朝原路奔去。
背后,地上,一个猫头鹰的脑袋正正方方落在地上,目光幽森,表情诡异,盯着老农。
“呼呼!”
老农扶着树干,穿着粗气,嘴里念念有词道:“他娘的,就不该在大晚上进山,老命都快吓没了。”
待到气息平稳下来,老农抬头一看,傻了眼,这是哪里?
明明是顺着来时的路回去的,为什么眼前是一片湖泊?没道理啊。
事情有些细思极恐。
忽然,老农看到了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湖边玩耍。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阿伯我一大把年纪了,差点没被吓得去见列祖列宗,你们两个夯货在这里玩得开心地很!
冲了上去,对着男人就是一个脑瓜崩。
“咦?”老农感觉手感有些不对,一点清脆的感觉都没有,反倒像敲在了腐烂的瓜果上。
本能的意识到危险,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男人和小孩,身子不动,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过来,嘴角裂开了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森然笑道:“阿伯,你来了呀,刚好还差一个人。”
老农心中骇然,方才男人被敲脑瓜蹦的地方此刻正深深凹陷下去,一颗眼珠藕断丝连地挑在外面,面色铁青,完全不像活人,不,根本就不是活人,哪个活人这个样子了,还能好好和你说话。
随即就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的身体动不了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面露诡笑地向他走来,生命的最后发出一道惨叫,便眼前一黑,再也没有醒来。
死前,他好像看到了一颗猫头鹰的头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还想起来了,小时候,家里大人吓唬小孩子讲过的恐怖故事。
相传,在数百年前,这里有一座铁矿,那时候朝廷无比腐朽,黑暗统治下,民不聊生,酷吏们抓了许多老百姓来充当苦役,前来开矿。
那时候挖矿的安全系数可没现在这么高,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沾满了无数鲜血。
据说,挖多少米矿洞就填多少米的尸体,多年下来,死在这的人不知几何,但这一切没人知道。
当时抓他们来的时候说好了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直到当初年轻力壮的少年人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仍然看不见归家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帝位更替,新上任的这位帝王,心怀天下,嫉恶如仇,而且手腕强硬,短短几年,以前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全部被免职判刑,甚至株连九族。
铁矿的人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明天就在眼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噩梦即将到来。
铁矿的管事们害怕皇帝查到他们这些年所作所为,虽然都是听命行事,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肯定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更何况这些年他们仗着权力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加起来死一百次都够的。
于是心一狠,一个惨绝人寰的毒计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下来。
第二天,管事们一个个慈眉目善的,对他们嘘寒问暖,矿上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放假,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明天的到来。
晚上,管事们设宴,请所有苦役吃饭,频频道歉,说自己身不由己,众人表面都表示原谅,但心里都是嗤笑不已,这话说的你们自己良心不会痛吗。
酒过三巡后,这场鸿门宴渐渐露出了杀机,所有人开始感到无力甚至昏昏欲睡,有人开始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酒精麻痹了他们的感知,直到毒已彻底发作才意识过来。
只有管事们还端坐在酒席上。
有人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管事狞笑着,将一把环首大刀刺入他的胸膛,回答道,这就是我想做的。
那一晚上,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哀嚎声响彻山林,管事们杀得手都软了,根本握不住,刀都换了十几把。
最后,整整一万三千人的苦役只有区区十数人侥幸存活,而这十数人也是他们这个村子的祖先。
他们害怕被报复,在林子里面多了很久才敢出来,后来斗胆再回铁矿去看的时候,发现原来的铁矿和营地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个巨大的湖泊留在原地。
再后来他们就定居在这附近,繁衍下来,形成了一个小山村,规定每年他们逃出生天的那个日子,去原来铁矿所在的位置祭拜一下昔日的同伴和亲友。
但是这个规定,没过多少年就取消了,原因是去往祭拜的人隔三差五的就会离奇失踪,弄得人心惶惶,不得以就取消了这个传统。
之后村子里就流传起来这样一个故事,不听话的小孩,半夜会被湖里死去的人抓去陪伴他们。
以前老农只是当一个故事在听,因为很久没有人找到过那片湖泊了,没想到竟然被他给遇见了。
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老农带着后悔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三道身影,动作一致的伫立在湖边,忽然扭头,面容狰狞,说道。
“就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