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心中顿凛:“三大世家下一任的家主眼下竟都在这青石镇上……嗯,看来郭正他们已将赵风奇一行人的老底儿都摸清了,这倒有些古怪,难道天风峡刀客里真有内贼?”
随即听见一个陌生嗓音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听闻那雷缨锋是武林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另外那胡飞尘与花流骛也都已尽得家门真传,也不知稍后弟子是否有机会结识他们三位。”
郭正道:“嗯,算来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前去方家旧宅,请雷、胡、花三位前来客栈,商议后续事宜。”
那弟子恭声称是,杨仞心下暗喜:“老子只要跟着你,便能找到方家旧宅了。”转念又想:“不对,若三大世家当真已擒住天风峡刀客,我该如何是好?难道要老子拼命去救他们么……他奶奶的,先跟去再说。”
心念已定,耳听着刘万山请教起郭正“天人三策”的修习要旨,便打算悄悄退步离开客栈,然而未及挪步,忽见门帘晃动,郭正霍然已在眼前!
这一下直骇得杨仞心肝一颤,他方才明明听见郭正从容回答刘万山的疑难,语声从堂中响起,听来离自己颇有一段距离,料想郭正一直端坐未动,却不料郭正的内功修为高到这般地步,竟能自控发声的远近,一边吐字,一边已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门帘。
杨仞眼看郭正出掌抓来,猝然拔刀挥出,“乘锋十九式”如电光般一一从脑中闪过:“浅锋”与“泥锋”郭正都已见过,其余“泼锋”、“散锋”等招式多半也奈何不了他,当即使出最为精妙的一式“天锋”,一时间刀光闪现如雨后飞虹,划出一道震颤的长弧,罩向郭正手掌。
哪知刚使到一半,他倏忽想到那一抹新近所悟、却尚未能融入“天锋”的刀意,心中恍惚迷惑起来,竟不知该如何使完此式了。
郭正看出杨仞这招虽似一刀,实则是由七道颤动不绝、变幻莫测的刀光合并而成,一旦接实了,便极难分辨这一刀究竟会落定成七路变化里的哪一路;刹那间正自思索如何破解这般神异的刀术,忽觉杨仞的刀术中竟自己显出了一丝颓散之意,当机立断,伸指趁隙而入,在“清河刀”的刀身上一弹,将长刀弹飞出去,随即连点杨仞周身十来处穴道。
杨仞僵立难动,苦笑道:“郭师叔,你这回可又着实吓了我一跳。”
郭正道:“你先前若不往门帘边挪近几步,我原也不易察觉你。”说着将杨仞拖到堂中,推在一张椅子上。
杨仞忽觉背上一轻,却是被郭正取走了行囊,不由得暗自叫苦。
郭正淡然道:“杨兄弟,咱们前次分别时,我便劝你不必高兴得太早,郭某总有擒住你之时。”说话中已从行囊里取出竹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书信,不禁微微一笑,“总算能向燕山长复命了。”
杨仞亦笑嘻嘻道:“郭师叔,恭喜你呀,可喜可贺。”心中却道:“老子恭贺你笑烂肚肠、复掉自己的小命。”
郭正道:“郭某有一事不明,杨兄弟,你本已离镇远去,为何又去而复返?”
杨仞笑道:“老子想起有样要紧东西落在这客栈里了,不得不赶回来瞧瞧。”
郭正一怔,道:“不知是何要紧物事?”
杨仞道:“我先前临走时放了一个屁,奇臭无比,留在了这堂中,便想着回来看看这屁被谁吃了,却不料遇见了你们几位。”
郭正淡淡一笑,也不着恼,只道:“你不愿说出原由,那也随你。郭某只是奉命取回书信、将你带去华山,对于别的事倒也不是非知不可。”
杨仞随口道:“嗯,如此最好。”打量堂中,但见除了刘万山之外,还有两个年约二十五六的书生,竟是容貌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不由得轻笑道:“有趣,两位的模样当真有趣得很,未请教尊姓高名?”
左边那书生神情漠然,不去理睬杨仞;右边那书生却似老实得多,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在下段峻。”
杨仞笑呵呵道:“幸会段老兄,不知你兄弟俩的模样可是全然一致么,我猜总也有些细微处不同吧?”
那段峻正待开口,忽听左边的那书生道:“这小子油嘴滑舌,理他作甚?”当即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杨仞道:“嗯,你这般听他的话,想来你是弟弟,他是哥哥,对不对?”
段峻一怔,其实他是旁边那书生的兄长,只是他不善言辞,为人也不如弟弟机变,遇事便总是由弟弟出头拿主意,长而久之,倒颇有些人将他弟弟误以为是两人中的兄长,他对此早已隐隐不满,此际被杨仞触及心事,侧头看了弟弟一眼,沉声道:“这是舍弟段峋。”
杨仞道:“啊,原来如此,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段峻默然不语;一旁的段峋瞥见兄长神情异样,心中微凛,急声道:“哥,你别听这小子乱说!”
杨仞笑呵呵道:“段老兄,你弟弟疾言厉色地让你别听我说话,不知你是听还是不听呢?”
段峋闻言愈急,不待段峻回答,已抢步扼住杨仞咽喉,厉声道:“我今日便杀了你这小子,为死去的四个师弟报仇!”
忽听郭正低声喝道:“且慢。”
段峋松手退后,垂头道:“弟子一时失态,请师父责罚。”
郭正道:“从四位师侄的伤势看来,下手之人功力深厚,绝非这杨仞,定然是赵风奇所为。”顿了顿,又道,“峋儿,你这便去方家旧宅,将雷缨锋三人请来此间。”
段峋躬身领命,转身出了客栈。
刘万山先前便狠狠瞪着杨仞,只是在郭正与两位师兄说话时却不敢插嘴,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道:“这小子如此可恶,即便不是凶手,也是帮凶,绝不能轻饶了他!”
说完抬手上前,啪啪连响,重重扇了杨仞两个耳光。
杨仞脸颊顿时肿起,微笑道:“刘师侄好威风,好霸气,只可惜我被点了穴道,手不能动,否则一定为刘师侄击掌赞叹。”
刘万山脸色微红,心知杨仞是在讥讽自己掌掴无法还手之人,一时却想不出反驳的言语,气恼之下,又使劲抽了杨仞一个耳光。
杨仞仍是面带微笑,瞟见刘万山腰间插着一支镔铁判官笔,不禁笑道:“刘师侄的兵刃好生别致,瞧着似与停云书院的鸿翼笔不大一样。”
刘万山闻言大怒如狂,他的鸿翼笔在舂雪镇外被杨仞斩断,却须回到华山之后才能择材重制,只得临时找来一支判官笔替用,每每低头看见这判官笔,便觉奇耻大辱,此刻浑身发颤,与杨仞对视片刻,忽而走到门帘之后,将杨仞先前被郭正打掉的那柄“清河刀”拾了回来。
刘万山冷笑道:“你打断我的笔,我今日也折了你的刀,这叫作一报还一报。”
杨仞一凛,嘴上却笑道:“刘师侄,你若真敢报复我,冲着我来便是,你对着一柄不会说话、不能动弹的刀撒气出火,又算什么本事?”
刘万山留意到杨仞神情似有一瞬紧张,不怒反笑:“哼,我先折断你的刀,再来慢慢与你算账。”说着迸力捏住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