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
吕承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平地上,周围烟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
“承儿!”柳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娘!”吕承听到声音,循着声音找去,可无论走多久走多远,都依然找不到柳英的身影。
“承儿!我要你记住!”柳英的声音再度响起,“记住!如果你能活下来,记住今天这些人的样貌,他们是你的仇人,此生不死不休的仇人……”
“娘!”吕承隔着半空大喊,“满门覆灭之仇,孩儿不敢忘记!”
“那你去杀!”此时吕信的声音也响起,“杀死那些仇人!”
“爹!”吕承快要哭出来,吕信的声音孤独而坚定,带着满满的仇恨,萦绕在吕承耳边。
“杀死我们的仇人!”李欢的声音也响起。
“杀!”半空中,三人一同说到。
“爹,娘,欢叔!”吕承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吕承无能,风老说过,我能力尚且不足,无法承担复仇大任,还请静待些许时日,待我足够强大,必定前往南蛮,手刃仇人!”
“我们不要等,我们要杀!”三人的声音再次一同响起,“杀!”
“杀!”
“杀!”
这些声音在半空中盘旋着,似是在脑袋里回响,亦似是心底里传出。但无论在哪里传出,都一直在侵占着吕承的全身,使他杀意腾起。
“杀!”吕承也喊了起来,全身热气蒸腾,很快就燃烧起来,如同一个大火球一般站在原地。
周围的烟雾被吕承的热气燃烧驱散,整片天地变得明朗起来。远望而去,一群南蛮士兵举着火把在挥舞着大刀,砍杀着畔玉的百姓。
“不要!”此情此景激起了吕承的怒火,踩碎了他心底里的最后一丝底线,他怒吼道:“不要啊!”
火神殿和化燕同时开启,吕承冲上前去试图阻止那些南蛮士兵。
可是无论他怎么阻止,即使用尽全力杀死眼前的南蛮士兵,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补充而来。
吕承不断地击杀南蛮士兵,他没有用青釭剑,只是用拳头,一拳一拳地捶杀,血液迸将出来,染红了其衣襟,甚至染红了头发。
“哈哈哈哈!”影先生的声音响起。
“混蛋!你在哪里!”杀红了眼的吕承对天怒吼。
“你终将会变成与我等一样之人!”半空中,影先生的声音说到,“仇恨吧,杀戮吧!随后,坠入魔道吧!”
“啊!”
吕承怒吼着,不断地捶杀眼前的南蛮士兵,任由溅起的鲜血染红他全身,浓厚的血腥味萦绕在周围,“混蛋!你给我出来!”
“杀!”柳英、吕信、李欢的声音还是久经未绝。
“杀!”吕承也喊了出来。
“杀戮吧!就像我一样!用仇人的鲜血染红你前进的道路!”
影先生的声音也是如同跗骨之锥般挥之不去,“仇恨吧!用仇恨沾染你的灵魂,进入魔道,成为绝世魔神!”
......
“执灯待君来!”
青雨的声音从吕承心底最深处响起。
如同一滴清新的雨露,滴落在充满着污秽的池塘中,荡出波光涟漪,驱散了黑色的阴霾。
“吕承!”
青雨的呼唤化成如她名字般的青青细雨,在吕承的心底冲刷而下,洗涤那被仇恨的雾霾包裹住的心灵。
吕承停下手来,眼中充斥着挣扎、愤怒、不甘,但终将还是停止了无尽的杀戮。影先生的声音和家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此前的两个月来与青雨相处时经历的快乐不断从心底涌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不知从哪传来的歌谣,渐渐响起,声音逐渐清晰,似乎是青雨的声音在歌唱。
眼前的南蛮军和畔玉的百姓全部消散,脚下的大地也成了一片汪泽,吕承跪在其中,涟漪以他为中心不断地向外扩散。
随着歌谣的轻唱,随着青雨的轻呼,涟漪一阵又一阵地荡漾开来。
“青雨师姐。”吕承也轻轻呼唤。
“何时来我贺,有约君勿忘。”
吕承猛地睁开眼睛,此时已然清晨,只一屋、一床、一人、一盏熄灭许久的灯。刚刚的狂躁入魔,以及之后的细雨清心,都化成刚才的南柯一梦,烟消云散。
“一年了啊!”吕承感叹。
成山兵变已经过了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吕承从一介书生变成了一个灵术师,生活从昼读夜灯变成了吐纳蕴灵,人生目标从考取功名变成了报仇雪恨。
他眼见自己的实力日渐增强,报仇雪恨指日可待,可是风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参与对南蛮军的战争,他的报仇之日反而变得遥遥无期。
心底里的仇恨成了吕承的梦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必然被仇恨从梦中拉出现实,就好像在警示着他还没有完成复仇之前连安稳觉都不允许睡。
而在击败了追光阵后,吕承似乎做此类的梦更为频繁了,就像是感觉吕承的进度太过于缓慢,在催促他要尽快完成登仙殿,好去打击南蛮军。
吕承走出房门,大口地吸着清晨山风吹来的冷气,脑袋恍然清醒,失去了最后一丝睡意。
此时的他非常想去登仙殿,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一旦他将地煞阵全部打完,便可得到风老的准许,前往匡都,加入匡国军队,之后上阵杀敌。
但是风老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不可操之过急,心魔未除,还急于求成容易误入歧途。
吕承还是离开了房间,不过他并没有往登仙殿走去,而是径直走出风行观大门,往望日峰东面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么走,他只是从心底里感觉到,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去处,以排解自己积聚多时的郁闷。
望日峰作为苍云山脉里距离东原最近的一座山峰,其东面经常会有妖族从望日峰东面潜入中洲匡国境内。
虽说风老的风行观坐镇此处,但还是有很多妖族铤而走险从这里进入。
对于妖族而言,一旦进入人族区域,就相当于进入了一个大型的捕猎场,拥有着取之不尽的食物。
因此在食物匮乏的季节,许多发了狂的妖族会不顾性命之忧,企图从望日峰进入中州,然而得到的后果永远都只是在风老的镇压之下尸横遍野。
吕承固然知道此事,他也曾来过望日峰东面,但从未试过从东面下山,因为他知道,从望日峰东面下山,再走几里路穿过一片森林,就会进入东原妖族的疆域。
一旦进入东原妖族的疆域,就如同送羊入虎口,他要面对的将会是东原妖族千万妖物的追杀与狩猎。
可此时的他已经站在了苍云山脉之下,背后是高耸入云的望日峰,眼前就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进入小树林后,只要是见到的生物,就必然会是妖族,因此一般人即使来到这,也会尽快往回走,不再深入。
然而即便如此,吕承也还是一脚踏了进去,迎着清晨微微的阳光,快速地略过那些细小的树木,往树林后面的开阔地带冲去。
越往东原深入,吕越能感受到如同当年南蛮人一般的杀戮之气。那种感觉压迫而强大,彼时吕承对之无能为力,现在吕承却有自信可以轻易灭之。
突然,一条巨大的藤蔓朝着吕承冲将过来,藤蔓末处尖锐似锥,一上来就是朝着吕承的胸口心脏处刺去。
吕承不曾躲避,任由那蔓尖朝自己刺来,意念引动灵力,斩意灵力流动间,藤蔓触之便炸裂而开,他却毫发无损。
他不管藤蔓的攻击,继续向前奔走,而周围的藤蔓也似是被他挑衅一般接二连三从各个方向刺来。
可是吕承依旧不躲避,只不过由于藤蔓太多,一时间被阻挡了去路,只好停下来,观察一下如何对付。
藤蔓还在不断地伸来,不再刺向他,反而从其身边伸出,缠绕住他的四肢,限制其行动。
吕承丝毫不惧,化燕从体内释放出,斩意灵力直接切断了所有捆绑住他的藤蔓,并且原地打开炼狱火海,许久不被使用过的炼狱火海在如今更强的灵力下燃成了一片地狱。
周围的藤蔓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开始不断跳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多的分支开始不断地攻向吕承,整片森林被燃烧而起。
然而藤蔓越往吕承方向进攻,被破坏掉的就越多,最后拼得地动山摇,藤蔓开始剧烈颤抖。
眼前的大地裂开,一棵巨大的树木从中长出,长到一半时,从树干中伸出两条枝桠,似是人的双手,枝桠末端长满了刚刚攻击吕承的藤蔓。
待巨树完全长出,两颗眼睛从树冠下几分的位置缓缓睁开,从中射出幽金色的光芒,与吕承的皮肤颜色十分相像。
“树妖?”
吕承一眼便认出了这怪物,东原树妖,一种东原最常见的妖族。一般来说与普通树木无异,但有些许灵智,也会攻击人类,这小树林里估计遍地都是。
但是像吕承眼前这个树妖这般实力强横,破坏力惊人的,却从来没有任何资料记载过。
然而无论这树妖多强大,在吕承的火属性灵力面前都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那树妖一直在不断尝试对吕承发起进攻,但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它对吕承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那树妖逐渐被吕承的火烧得灵力混乱,其生命气息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就只有两颗眼睛依然泛着幽金色的光芒,毫不退却。
逐渐地火焰淹没过了树妖,燃尽了最后一丝的藤蔓,也燃尽了树妖的全身,将那树妖彻底消灭。然而那树妖的一对眼睛,依旧坚固,化成了两颗石头,落在了地上。
吕承检查树妖的气息,发现已经荡然无存,甚至整片树林,都被燃烧殆尽。他确定树妖已死,才走上前去,捡起两颗石头。
他发现,两颗石头的力量与其身体里的力量如出一辙,都是日灵石和月灵石融合后发出的力量,只是前者是有人将其融合成了石头,而吕承则是将这两股力量融入身体里。
除了日月灵石之力,吕承还从两颗石头里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与魔兽的魔气非常相像,邪恶且诡异,比起魔气更加地纯粹。
仔细观察两颗石头,那股神秘力量在不知觉中进入了吕承的意识。
“你好啊,我的英雄。”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吕承的脑海响起,感觉妩媚而动听,就像是海妖的歌声,引人沉沦。
“你是谁?”声音突然响起,吕承却一点没感觉突兀。
“我是谁不重要。”声音回答,“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你,在一年内成为天下最强。”
“胡说!”吕承无法相信,但心里又有着一丝期待,“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觉得不可能,那你期待着什么呢?”那声音就像是读懂了他的心事,知道其期待着快速的增进。
“有那也只能是邪术,我是不会坠入邪道的!”
吕承虽然嘴上强硬,但是语气都已经变得有点犹豫,毕竟他学习灵术的目的只是报仇雪恨,如果目的成功,是否为魔道又有何关系?
“呵呵呵!”
那声音笑起,笑得动听迷人,仿佛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其勾走心魄一般,“是什么术,该怎么练我说了不算,你学了才知道。”
“如果真的感兴趣,就来墨琅找我吧,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