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二楼雅间。
晏予的歌声伴着琵琶声,萦绕在男女两个少年的耳畔。
元灵喝了一口酒,问道:“黛玉后来如何了?宝玉呢?”
时逸端杯轻笑,却是摇头不答。
元灵急了,琼鼻微皱,催促道:“快说快说。”
时逸还是不说。
元灵放下酒杯,双手叉腰,面起愠怒。
时逸轻缓一笑,道:“元兄这么一副做派,倒十足像个女孩。”
元灵一怔,随即俏面生晕,啐道:“瞎说八道,谁是女孩了。”
“哦?”
时逸佯装失落,叹道:“你若是女子,定叫人看上一眼,便十天也吃不下饭。”
“我长得很丑吗?为何看我一眼,便十天也吃不下饭?”
元灵噘着嘴,小女儿姿态毕露无遗。
时逸摇头道:“并不是丑得吃不下饭,而是思之念之,以至于茶饭不想,口唇乏味。”
一语落地,忽听那枯瘦老妪“哼”了一声。
强者威压倏然而至,慑得时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元灵瞪了老妪一眼,娥眉双蹙。
老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威势压迫。
时逸如释重负,道:“三婆婆当真好修为。”
三婆婆白了他一眼,低声啐道:“浮浪小子!”
时逸也不生气,移开目光,看向元灵。
眉目中,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却一直拿捏着,就是不肯说出口。
元灵性子急躁,问道:“聂兄有什么话要说?直说就是。你我是朋友,无需这般遮遮掩掩。”
时逸点了点头,道:“我想请三婆婆帮我个忙。”
“什么忙?”元灵问道。
时逸不假思索地道:“待到辰溪郡,请三婆婆出手帮我擒下几个通玄境、内息境的武者。”
见元灵面又不解,时逸直言道:“那些人是罗刹帮的罗刹将,以及罗刹使。”
晏予闻言,娇躯不由得一颤。
琵琶声乱,连清婉的歌声,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元灵看了她一眼,道:“此世还有罗刹将?罗刹帮不是早就覆灭了吗?”
“元兄何必明知故问?昨夜我与晏予的交谈,想必三婆婆都听到了吧?”
时逸看了一眼三婆婆。
老妪神情不变。
元灵却是面起尴尬,“呵呵”一笑权当掩饰。
楼船虽大,却大不过六合真人的感知范围。
船上大小事,三婆婆若想知道,谁也隐瞒不住。
昨晚时逸与晏予闹出的动静不小,三婆婆与元灵便住在隔壁,必有所觉。
与其相互隐瞒,故作糊涂,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省得彼此心有防范。
“罗刹帮死灰复燃,此事不小。元兄若是能将罗刹帮的火焰重新扑灭,此功亦不小。”
时逸斟满酒,举杯敬元灵。
元灵却摇头道:“我只是一个闲散江湖人,即便有功于社稷,谁又会奖我?”
“闲散江湖人?”
时逸笑道:“一个寻常闲散江湖人,可请不来三婆婆这样的真人护道。”
大夏王朝鼎立中洲,逼压得江湖势力难能喘息。
百余位神藏境的真人,有一多半都在朝中为官。
江湖势力中,虽也有神藏境的真人,却多是宗派长老,位高权重,绝不可能行此护道之事。
所以,元灵必不是江湖中人。
她定与闾无恙一样,来自朝堂,且是某个国公王侯的子孙。
也有可能是夏皇夏留名的女儿、孙女。
身份被猜了出来,元灵也不着恼。
她只是笑看时逸,美目中流波澄澈。
时逸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怎么样?反正你也要去罗刹宝库,同时你也知道那是个陷阱,少不得要出手救下那些闻风而去的江湖人。擒下罗刹将与罗刹使交给我,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并不费力。”
“我若说不呢?”元灵摇了摇头。
时逸顿感失落,叹道:“那也只能如此了。我总不能强迫元兄帮我。”
说着顿了顿,“只是宝玉、黛玉、宝钗……”
后话不言,吊足了元灵的胃口。
红楼的故事能勾住元灵,是时逸尝试了多次的结果。
他最先讲说的故事其实并不是红楼,而是西游。
但看元灵兴味索然,便知她不好这些。
继而又讲聊斋。
狐妖鬼怪的故事,虽然引起了元灵的好奇,但无疆世界什么没有?
鬼怪狐妖之事,多不胜数,聊斋中的内容,吸引力虽有,却不大。
最后,终于讲到了红楼。
没想到正中元灵下怀。
胃口吊住了,就不怕鱼儿不上钩。
果然,元灵秀美的面庞上行,露出了焦急之色。
“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时逸故作深沉,摇头不答。
元灵噘嘴叉腰,哼道:“你不说……你不说我就让三婆婆逼你说。”
“你我是朋友,你不会这么做。”时逸挑了挑眉。
元灵顿时泄了气,哀求道:“说嘛说嘛。”
时逸朝三婆婆努了努嘴。
元灵哼道:“答应你就是了,快说快说。”
……
船至沅江,辰溪郡在望。
是夜,晏予正蹲在床畔,为时逸洗脚。
忽听窗外风动,吹开了窗户,灌进了卧房内。
紧接着一道血影自窗外闪了进来,落在桌旁,化作一道人影。
是个身穿红衣的中年妇人,神情阴冷,眉眼含煞。
妇人瞪了晏予一眼,无形中似有一道神光刺入她的眉心,惊得她摔倒在地,痛哼不已。
“贱胚子,非但没有寻回隐血功,竟还给人做了洗脚暖床的姬妾,哼!丢尽了为师的脸。”
说着,血影一闪,妇人已掠到近前,甩手给了晏予一巴掌。
姑娘被抽得口喷鲜血,却连忙摆正身子,跪倒在地,扣头不止。
“咚咚咚……”
她只是磕头,并不说话。
妇人重新落座,移目看向时逸。
“小子,隐血功交出来,本将留你一副全尸。”
声音冷如霜,寒似冰。
时逸挑眉笑道:“你是罗刹将?”
妇人冷哼一声,啐道:“你倒是有些眼光。”
时逸砸吧着嘴,摇头道:“不是我有眼光,而是你总是‘本将’、‘本将’地自称,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好个狂妄的小子,身在鬼门前,竟还敢饶舌?”
红衣妇人探手一掌,隔空朝时逸攻来。
掌风飒然,狂猛且凶戾。
时逸不闪不避,急声道:“隐血功现在我的脑子里,你确定要杀我?”
一语落地,掌风忽顿。
妇人收手蹙眉,移目看向晏予。
晏予止住了扣头姿态,忙颤声道:“师……师父,隐血功孤本已……已被他烧了。而今……而今世上只有他一人知晓隐血功全文。”
妇人微眯起双眼,目光如刀,割得时逸肌肉生疼。
他却自作从容,道:“万人血祭大阵,必须要十二部罗刹神功的习练者共同施法。少一人,阵法便不完全,就不能复活罗刹王。”
说着略一沉吟,“既如此,你肯定是不能杀我的。当然,你也可以尝试着对我用刑,看我会不会忍不住苦痛,说出隐血功。”
妇人道:“正要如此。”
说罢,直身而起,大踏步走到时逸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