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净出些没见识的土鳖,哼!听闻本大公子的名号,竟然吓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似这等没胆瘪三,竟也敢佩剑出门?”
秦会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引得正将碎酒杯丢开的时逸眉头大皱。
抬眼望,厅中众船客都移目朝自己看来,数十道目光,无一不带着鄙夷之色。
时逸摇头一叹,寻思:“想安安静静喝顿酒,想点心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当下直身而起,走到那琴女身旁。
直面秦会,淡淡地道:“你叫秦会?”
秦会昂首以对,“正是你秦家爷爷,如何?”
时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姓秦我不管,但是叫秦会,这就有点膈应人了。”
说罢,甩手一巴掌,抽在了秦会的右颊上。
“啪……”
比之秦会的扈从殴打那多嘴的男人,这一巴掌更加响亮,更加干脆。
满场寂然,只有秦会的粗重呼吸之声,荡漾在四下。
“你……你竟敢打我?”
时逸挑眉道:“打你怎的?”
说罢抬腿又是一脚,正中秦会胸膛。
秦会虽出自辰溪郡秦家,却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空有淬体八层的修为,对敌经验却差到没眼看。
时逸的对敌经验虽然也不丰厚,但打他秦会,还是绰绰有余的。
挨了打,秦会如何能忍?
戟指时逸,喝道:“你完了,你完了,得罪了我秦家,你……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好过。”
说罢,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三个扈从,大骂道:“都瘠薄没长眼睛吗?妈的,给我上,弄死这小子。”
三条壮汉,无一不是淬体九层修为的武者。
闻得秦会呼喝,倏然回神,纷发一声喊叫,抽剑往时逸攻来。
化作人形后,时逸还真没好好打过几架。而今已晋升至淬体九层,正好借着这几人,来试试自己的战力到底进境到了何种程度。
左手一震,长剑已锵然出鞘。
时逸右手紧握剑柄,疾出一剑,刺向当头冲来的一条壮汉。
剑走迅疾,势存必杀,正是夺命十三剑。
那壮汉也不亏是淬体九层境的武者,眼见剑尖临身,忙侧身横移,避到了左边。
右手中长剑急抖,径取时逸左肋。
与此同时,另两条壮汉也已来到。
一人手持长刀,一人手持铜锤。
但不管是长刀、长剑,还是铜锤,都只是凡铁铸就,顶多添加了一些天精砂,韧性、硬度比之寻常刀兵略强上少许。
不入玄兵之列,便是有淬体九层武者的内力加持,时逸也是不惧。
他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削上左肋。
“当……”
好似斩在了钢铁之上一般,只划破了衣衫,并未伤到皮肉。
莽汉大惊,骇然道:“炼体外功?”
时逸撇嘴一笑,“不错!”
一语落地,穿云剑已倏忽自莽汉的脖颈上划过。
血丝滴沥,莽汉手捂脖颈,连连后退。
却只退了三步,便仰面摔倒。
时逸看也不看莽汉一眼,硬抗长刀一斫后,侧身避开了铜锤的打砸。
剑走如龙,将持捶汉子的右臂连根斩下。
剑招不停,接连三抖,已用上了躺尸剑法的变化之道。
“唰唰唰”三剑,削去了持刀汉子的左右双耳,与愣在一旁的秦会的两条眉毛。
扈从惨叫,秦会哀嚎。
嚎了半晌,才发现自身并无伤痛,不由得面红耳赤,好生羞窘。
既已得罪了辰溪郡秦家,索性便得罪到底。
时逸二话不说,直接两剑,将那两个扈从也刺死当场。
继而走到秦会身旁,想也不想,便将穿云剑递出,往秦会的心窍刺去。
却正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些口角之争而已,何必闹出人命呢?”
时逸扭头回望,却见说话之人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黄衣少年。独坐一桌,手持酒杯,嘴角含笑。
少年的身旁,站着个面容凝肃的老妪,眼波如死水般沉寂,面无一丝表情。
若不是在站着,很容易被人误会成一具枯尸。
“对对对,口角之争而已,我不怪你。你……你也别杀我,将来你去辰溪郡,我秦家也不会刁难你。”
秦会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懂得审时度势。
眼见事态不好,连忙放下了秦家大少的架子,连声求饶。
时逸一想也是,便收了长剑,冲秦会啐道:“滚吧。”
秦会连滚带爬地走了。
却才走出不远,又被时逸出言喊住。
“你的扈从弄坏了本公子的衣服,你就这么走了?”
秦会了然,忙自玄囊内取出一叠银票,双手呈给时逸。
时逸接过银票,大致三万两。
一撇嘴,道:“辰溪郡大名鼎鼎的秦家大少,出手就这么点银子?”
众船客嘴角急抖,纷想:“这一叠银票,少说也不下两三万两,竟还嫌少?”
也有人摇头暗忖:“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自忖修为了得,能暂时打得秦会不敢反抗。等将来,秦会必带家族高手去找回场子,只怕到时候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众态万般,无一人看好时逸。
虽然他们都觉得时逸的做法很解气,很痛快。
秦会苦着脸,道:“我……我出门就带了这么些钱,真……真没了。”
说着,把玄囊翻了个里朝外,一个个药瓶,一张张羊皮卷自内跌落出来。
果真没有银票了。
时逸略一沉吟,挥手将众药瓶收了。
捡起来一张羊皮卷,展开来一瞧,却是一门玄功。
名唤‘隐血功’,位列玄阶。
玄阶玄功,倒是能值不少钱。
时逸也不客气,直接收进了储物戒指。继而笑看秦会,摆手道:“滚吧。”
秦会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走了。
厅中,又恢复了寂静。
“这位小爷……您……”
小二跑了过来,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时逸挑眉道:“怎么?”
小二沉吟良久,才终于鼓足勇气,“这位小爷,您得罪了秦家大少,我这船小户窄,可万担当不起秦家的怒火。您看……要不您就下船吧?至于船资,小人这就退给你。”
众船客纷纷点头,大有人道:“是啊,得罪了秦家,若是还留在船上,岂非连累了我等?小兄弟,你就行行好,下船去吧。”
人都有随波逐流的共性。
一人出口,立时激起了万层浪。
数十船客,竟无一不吵闹着要时逸下船。
时逸深深吸气,重重一叹,摇头道:“我若是不下船呢?你们莫非想要用强,将我驱下去?”
众船客不言,小二不语。
时逸神情转冷,喝道:“秦会调戏这卖唱的姑娘,你等也都看在眼里。此般恶少,不惩治,更待如何?你等不敢出手,现在却反过来怪我多管闲事?”
众船客垂头红面,各自羞愧到不敢抬头。
只有那之前出口劝时逸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少年,自顾端酒独饮。
一双妙目紧盯着时逸,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容。
青衣琴女抱着琵琶站了起来,冲时逸福了一礼,道:“公子,奴家陪您下船。”
时逸挑眉看她,“不必,本公子花了真金白银登得船,为什么要下?”
琴女俏立一旁,明晃晃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时逸,内中荡漾着异样的神光。